她奶喜歡的必定是好事，爹娘肯定也喜歡。

    唐鈍眉心跳了跳，瞪著她，沒有說話。

    見他目光深黑，捏著筆的手青筋直跳, 她無辜地看向別處, 喃喃道，“你是讀書人, 懂得多我才問你的, 你不知道也沒關系...”

    唐鈍；“......”

    前些天她刻意接近平安就罷了, 進趟山竟生出別的心思來, 他板起臉訓斥, “你是個姑娘家, 整天把嫁人掛在嘴邊害不害臊??？”

    村里哪家小姑娘像她這般沒皮沒臉？

    在家里爹娘沒教就算了，跟著他再不知進退，丟臉的是他。

    云巧被他怒斥聲驚得顫了下，音量稍微拔高，“不害臊啊，我本來就是要嫁人的?！?/br>
    “......”唐鈍拍筆，墨漬在紙上濺開，盛怒道，“你不害臊我害臊?！?/br>
    云巧梗著脖子回，“嫁人的是我，你害什么臊？”

    “......”

    唐鈍眸色又沉了幾分，眼瞅著怒火翻騰壓不住。

    她突然仰起小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讀書人臉皮薄，你早說啊...”

    “......”

    丟下這話，她轉過身，跑到冒著煙的灶間找老唐氏，“奶，你給我熱晚飯嗎？”

    “......”

    臉皮比城墻倒拐還厚。

    唐鈍差點沒氣得吐血。

    她是他花錢買回來的，即使嫁人也該嫁個家世清白的，那群衙役身份不明，好與不好誰說得準？

    她倒好，鉆錢眼出不來了。

    他覺得得趁這個機會好好教教她，以后他經常不在家，不要別人給她兩個銅板就把家給賣了。

    家里沒有晚輩，他沒有教過誰為人處事的道理。

    因此心里細細琢磨了番。

    語氣重了不好，輕了也不好。

    沒等他琢磨明白，院里閃過道人影，院門吱呀晃動，有個人跑了出去。

    他蹭的站起，“云巧...”

    她的聲音隔著院墻傳來，“我找云妮?！?/br>
    “......”

    人心險惡，云妮自身難保，她這時候湊上去不是給云妮利用她的機會？云妮想擺脫目前的處境，肯定贊成她嫁給平安他慌忙地探出頭，粗聲道，“你回來?！?/br>
    語落，院外沒有任何回應。

    他抓起木拐架在腋窩下，大步往前跳，動作太急，差點摔著。

    穩住身形后，他又喊了兩聲。

    院里靜悄悄的。

    他走到院門邊，小路上已經沒有她的人影了。

    一顆心直往下沉。

    老唐氏提著油燈出來，見他出神的望著門前小路，不禁笑他，“你要是放心不下早干什么去了...”

    “......”唐鈍轉過身，神色有幾分陰沉。

    她最是聽家里人的話，如果云妮說句好，她恐怕日日死纏爛打追著平安跑了。

    上房的燈滅了，院里安靜得針落可聞。

    唐鈍坐回桌前，看著紙上的墨漬，煩躁的推開，順勢將窗戶推開了些。

    涼風灌入，桌上的油燈熄了，溶溶月色落下。

    他斂著眉，眼底一片陰翳之色。

    夜色漸深。

    院里響起窸窣的響動，光線昏暗，辨不清院門口模糊的人影。

    他嗓音低沉，“回來了？”

    人影頓住，模糊中，一道視線望了過來，“唐鈍，你還沒睡嗎？”

    “你見著云妮了？”

    “對啊?！?/br>
    “她怎么說？”

    “我嫁給平安的事兒嗎？”

    “嗯?！?/br>
    說話間，單薄的身形晃到了窗戶邊，他看不清她的臉色，但知道她咧著嘴在笑，因為她說，“云妮說好?！?/br>
    他心口窒了下。

    莫名奇妙的。

    他按下心頭不適，思忖道，“衙役沒什么錢的...”

    “比在村里種地強?！背鋈ヒ惶?，她好像學到了很多，“他領的錢夠家里吃穿用度就行了，小富即安，錢多反而是壞事...”

    不愧讀過書的，小富即安的道理都懂。

    他抵了抵后槽牙，又道，“他家里人性格不好打你怎么辦？”

    “分家啊?！彼齼A著身子，往里伸脖子，語氣夾雜著幾分憧憬，“城里人開明通達，合不來的話就分家?！?/br>
    夜色隱去了唐鈍臉上的神色，他克制心中怒火道，“云妮說的？”

    “對，云妮說嫁給他好?！?/br>
    “她利用你呢?！碧柒g抿著唇，聲音沉得有幾分刻薄，“她犯了事不敢露面，哄你去討衙役歡心，你成功了，她順利脫身，你討了嫌受罪的是你，平安若是好，她怎么自己不嫁？”

    他的話有點長，她反應了很長時間，答道，“云妮沒有哄我，是我自己想嫁給平安?！?/br>
    怕吵著老唐氏她們，她聲音細細的，帶著夜風的清爽，“云妮說你長得比平安好看，勸我嫁給你來著，但我覺得平安也好看?！?/br>
    “......”唐鈍反問，“他哪兒好看了？”

    眉眼粗獷，兇神惡煞的。

    “他哪兒都好看，唐鈍，不和你說了，我回屋睡覺，明早我得進山找平安?！?/br>
    “......”

    明明憋了一肚子話，沒說到正題就被她岔開了，唐鈍火氣更甚。

    關窗戶睡覺，不小心絆倒了木拐，彭的聲，愈發讓人煩躁，他喊，“云巧，我木拐找不到了?！?/br>
    “桌邊放著的啊?！?/br>
    “太黑，看不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