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頁
“那邊陳松延準備的如何?”芒漫不經心地問。 斥候回答,“陳將軍已經到了指定地點,準備就位?!?/br> “好?!泵⒎矶?,身量頎長的少年正在褪去幼稚變得鋒芒,他眼睛明亮,嘴角含著一點點沒有溫度的笑容,“以火把為號,全體準備?!?/br> 夜晚的草場就和深海一樣,齊腰高的草隱藏了野獸或者是鬼怪。剛剛駐扎的部落沒有支起篝火、放上鍋子、熱起奶茶……男人們席地而坐,輪流喝著烈酒,辛辣的酒水入喉,沖淡了馬背上的疲憊和夜間如水的寒冷。女人們嘴巴上發出驅趕牲畜的聲音,時不時揮動鞭子驅趕。 鞭子甩動,破空的聲響和貼著皮rou的聲音里,還有人的哀求。 牲口不是牛羊,是人啊。 是被抓的漢家子。 有男人有女人有孩子有老人,就像是被驅趕的兩腳羊。 這些韃子就近襲擊了一個村莊,反抗的殺死,沒有反抗之力的抓住當奴隸。 隨著月亮躍上中天,營地里漸漸沒了動靜,牛羊蜷縮在一起取暖,人也抱在一起不知道未來的命運如何。 有孩子在哭,被母親捂住嘴,露出來壓抑的嗚咽,看那個年輕的母親,也是南面的淚水。 老人混濁的眼睛也是淚,她的雙手按在地上不斷地朝著天空磕頭,老天爺啊,放他們一條生路吧,孩子還小啊。 忽然,老人愣住了。 她呆呆地回頭看著其他人,拼命擺著手讓大家別哭、別出聲。 怎么了?有人惶恐不安地問。 老人噓著,說有馬隊在靠近。 有人學著老人的樣子耳朵貼在地上,但什么聲響都沒有聽到。 老人搖搖頭,老天爺保佑,她就是聽到了聲音。 是福是禍不知道,對他們這些走投無路的人來說沒有更壞的了。 入睡前,韃子負責守夜的繞著營地走了一圈,喝退了綠著眼睛的狼。他看了眼蒼穹,有不知名的大鳥飛過,發出怪聲。 旁邊有人說了什么。 巡夜的抬起手在胸前劃了幾下,說了句,“蒼天保佑?!?/br> 他蹲下來,頭底下,耳朵緊緊貼著地面,仔細分辨著除了蛇蟲鼠蟻其它聲音外的聲音。 “有什么嗎?” 巡夜的抬起身,“沒有?!?/br> “你太小心了,我們在草原的腹地,別的部族不在這里放牧,除了狼,我們不需要擔心什么?!?/br> “那些漢人最狡猾,不能放心?!?/br> “北境的寧王離開后,那些漢人就是我們的牛羊,北境就是我們的牧場,哈哈哈哈?!?/br> 巡夜的皺眉,搖搖頭沒說什么。 火把為號,猶如草原上的螢火,那么微弱。芒振臂上馬,所有馬銜著鐵環、馬蹄上包著厚布,壓低著身子,在暗夜中悄然前進。 后半夜。 人困馬乏的時候。 還沒等睡著的人反應過來,刀就重重地落在身上,等反應過來時慘叫已經成了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聲音。 芒沉聲說,“不留俘虜?!?/br> 會和的陳松延沉著面孔,微微頷首,同意了。 如果有見過趙禛的人在這兒,會驚訝地發現,芒和陳松延的身上隱隱的有著趙禛的模樣。 這位在他們生活中影響是潛移默化、影響深遠的。 被抓的漢人看清楚襲擊者的臉之后,所有人都大聲哭嚎了起來。 有些人跪在地上,為死去的親友哭泣。 芒和陳松延安撫著。 這時候會驚訝地發現,他們懷柔的樣子與楊久何其的相似。 等安頓好這些人,軍隊整頓了一番后再次踏上了行程。 “將軍,你們這是往草原深處去啊?!崩先思翌澏吨曇粽f。 陳松延他們沒說什么。 老人卻像是窺探到了真相,她從人群中找出一個矮個子的中年男人,“我這兒子年紀小,身體弱,但很吃得起苦,以前跟著商隊進出過草原很多次,他認識路?!?/br> 芒和陳松延對視。 芒抬頭示意了下,立刻有人把男人拉到一邊問了一些問題,回來后朝著芒和陳松延點頭。 給了男人盔甲和馬,繼續出發。 芒這里不斷深入草原,京城中參他和陳松延的本子已經在趙禛桌案上堆成了小山。 “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戰乃是下策,韃子犯邊只是草原日子艱苦來打秋風,未完成大規模的戰亂?!?/br> 有官員斥責北境將官戍邊不到位,“若邊防軍及時發現,將韃子擋在關外,何來邊境百姓的流離失所??!臣參焦孟二人玩忽職守,應該來京請罪!” “臣附議?!?/br> “臣附議?!?/br> 不僅僅有參焦孟二位將軍督軍不力、延誤戰事的,還有斥責芒和陳松延領兵深入草原是拿兩千將士的性命為兒戲,更甚至當庭揣測芒殺了陳松延,帶著那些異族雜種叛變了。 然后這人就被打了。 有人當堂毆打口若懸河的禮部官員,差點造成朝堂猶如菜市場。 最后在趙禛的調停中這場比菜市場互罵還要喧鬧的鬧劇才結束。 看似趙禛不偏不倚,雙方各打八十大板,但有人敏銳地發現,寧王是相信芒的。 過不久,有人發現北境沒有放棄進入草原打探芒和陳松延等兩千余人的下落,也發現北境的糧草從來沒有斷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