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下了會兒棋，細雨霏霏像是不會停一樣。

    贏了一盤棋后，嚴果和宋翰墨一同拾著棋子。

    嚴果：“與從前相比你變了許多?！?/br>
    宋翰墨：“嗯?！?/br>
    “我也變了許多?！?/br>
    “是的?！?/br>
    “你就不好奇我為什么會變成今天這般模樣？”嚴果問。

    “我問你，你會告訴我？”

    “會?！?/br>
    直勾勾看著對面的人，從嚴果的眼睛里，宋翰墨讀出來，她是認真的，現在問什么她都會回答。

    想問的有很多，比如，被皇上養在宜遷的十年發生了什么？比如，她真的喜歡過皇上么？比如，她與神婆到底有什么淵源？

    吹了一陣風，院子里一片安靜，宋翰墨放了一枚棋，他嘴角帶笑，聲音溫和醇厚：“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以后等你自己想說的時候，我自然會知道。

    要是你不想說，那便是不想讓我知道，我又何必再問。我們不如來談談，你出上京后，有什么安排？想去做什么？”

    嚴果怔怔看著宋翰墨，桌下攥緊的手微微松開。宋翰墨這種天然的善解人意的能力，還是和小時候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一樣。

    一樣讓人喜歡。

    嚴果原本有些沙啞的聲音，更加沙啞了：“想去看江河湖海，雪山沙漠，山川異域?！?/br>
    宋翰墨挑眉，溫和笑了：“果果還真是貪心啊，想去這么多地方。你這樣居無定所，以后我若有機會出上京，要找你，豈不是要走遍江河湖海，雪山沙漠，山川異域？”

    嚴果忙道：“最后我會在江南一個小鎮上，開一個小學堂?！?/br>
    她眼里帶著期待，“你會來找我么？”

    宋翰墨黑白分明的眸子望進嚴果的眼睛，點了點頭：“無論你去到哪里，我都會去找你?！?/br>
    嚴果開心笑了，梨渦淺淺，柳葉眉，深褐色的眼睛微瞇，眼里的淚終于滾出眼眶，緩緩滑落臉頰。

    宋翰墨仔細瞧著，不放過一絲一毫，想把她的眉眼、眼淚、笑容都深深刻在腦海。

    宋翰墨：“還有……”

    嚴果：“還有什么？”

    宋翰墨起身，走到嚴果身旁，把她的手握在手心，望著她。

    還有，你能不能等等我。

    不要喜歡上別的人。

    等我去找你。

    喉結滾動，對上她的眼睛，他說不出。

    抿了抿唇，宋翰墨只是伸手輕輕替她拭了淚：“陛下心思難測，明日在堂上我不會開口，你不要怪我?！?/br>
    “我知道……”

    “丁憂的事情我定會助你一臂之力。嚴大人，一路保重?！?/br>
    “謝謝……”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br>
    ***

    清明節后，又過了五日，傍晚的時候，項穎面帶疲憊來到王府，她歇在椅子上。

    “嚴老夫人去了?！?/br>
    這幾天項穎一直說嚴老夫人臥病不起，時日無多。饒是宋翰墨早就做好了心里準備，可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心中一顫，關切得問：“她怎么樣？”

    “老夫人是中午去的，她哭了一個時辰，之后倒是冷靜了，一直在安排老夫人的喪事?！?/br>
    “宮里肯定也知道了?！?/br>
    “她已經遞了辭呈上去?！?/br>
    “宮里那位今天大概不會允，一切就看明日上朝了?！彼魏材叱鲩T朝嚴府的方向望去。起了一陣風，吹得墻外的樹木微晃。

    兩手相握，止住顫抖，如果出事了一定要想辦法救她。

    半晌，宋翰墨轉向另一個方向，太尉府在那邊，他眸子深沉。

    之前便聽說，嚴老夫人快不行了，眼見著嚴府掛上了白燈籠，嚴大人要丁憂回鄉在上京已是人人皆知。

    一夜過去，嚴府晚上并無動靜，早上，嚴大人一身孝衣，還乘車去上朝。有好事者打聽一番，嚴府小廝說，大人啟程的東西都備好了，是陛下沒有準奏，大人走不得。

    馬車從嚴府走到宮門口的這一會兒功夫，上朝的官員全都聽說了嚴府小廝的話。嚴修潔身為言官能得皇上寵愛已經很是難得，皇上如此行為，莫不是想要留他在上京？

    想要奪情？

    不允回鄉丁憂三年！

    這如何使得？！

    有的官員不同意，覺得奪情嚴修潔，不合人倫孝道。

    有的官員也不同意，是因為這是個難得的，能把“瘋兔”嚴修潔趕出上京的機會。

    所以無論從人倫道德還是朝堂局勢來看，在這場與皇上的博弈中，嚴果都占了優勢，贏面很大。

    朝堂上，站在殿中最顯眼的便是穿著素色麻布衣服的嚴果。宋翰墨暗暗觀察，大臣們雖然沒有說話，卻是互相使了眼色，他們心中都已經有了自己的立場。

    “皇上駕到！”太監高聲道。

    群臣跪拜：“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上沒有說話，一股壓迫感從臺階上涌向下面跪著的群臣。一時間殿內安靜得可以聽見銀針掉落的聲音。

    “平身吧?！?/br>
    “謝陛下?！?/br>
    眾臣起身，有的官員還未站好，嚴果就出列了，她跪下，行了一個大禮：“還請陛下準了臣的辭呈?！?/br>
    話里帶了哭腔，聽得出是悲痛欲絕。這下殿里又安靜了，只聽得她微微抽噎。

    “愛卿節哀順變，朕……”皇上話說一半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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