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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親手殺死的第一只寵物,卻不是最后一只。 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追隨的是怎樣一個魔鬼,可惜她回頭張望,卻已找不到來時路了。 只能在這個令人窒息的地獄中隨波逐流。 ——六年前,她十八歲的成人禮上,神父送了她一個“大禮”:那男人帶著她出席玄阮舉辦的宴會,并以“黑皇后”的名號將她介紹給來自全球各地的毒梟。當大幕拉開、各色妖魔鬼怪粉墨登場后,她盛裝打扮,穿著一雙鑲嵌了施華洛世奇的馬諾洛高跟鞋從旋轉樓梯上走下,尖利的鞋跟拍打著木頭臺階,發出清脆的響動。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只見那少女扶著樓梯,天鵝般優雅地款款而行,轉身的瞬間,打開的裙擺如孔雀尾羽盛放,看不見的漣漪以斜飛的眼波為核心,往四周層層蕩漾開。 她身上的每一根線條都無可挑剔,每一絲目光都洋溢著風情。無數雙或貪婪、或癡迷、或猙獰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那女孩卻視若無睹,一眼越過萬人如海,落定在舞臺中央……那個渾身血污、被蒙著眼睛的男人身上。 那是他們的初見,她用磨礪多年的風姿和驚艷震懾全場,而他甚至連她的樣貌都沒看清。 剎那間,現實和虛幻在視野中交錯相疊,她忘了自己“黑皇后”的身份,忘了身邊虎視眈眈的毒梟,甚至忘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噩夢和“教導”。 仿佛一瞬間穿越了時空,回到那間小小的福利院里,她奔跑著穿過走廊、跳下臺階,看到那年輕的男老師坐在院子里的長凳上,渾身沐浴著午后溫暖的陽光,微笑著伸出一只手。 就好像……這些年的種種只是肩頭落上的浮灰,只要他伸手拂去,一切就能回到正軌。 ——然后,三年前…… 風姿卓絕的少女站在游船船頭,海風迎面而來,掀亂了她的長發。她身邊有一臺打開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顯示出鮮紅的倒計時牌——與兩公里外、西山國際酒店中的定時炸彈對應得嚴絲合縫。 少女給自己倒了杯香檳,淡金色的酒杯映出她冰冷的微笑:是的,只要倒計時牌歸零,那些折磨她無數個日夜的仇怨就能隨著經年的血色和沉冤一起…… 塵埃落定! 然而就在這時,她攥在手心里的手機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女孩似乎預感到什么,眼皮過電似的一跳,低頭一瞧,發現來電顯示是一個她無法拒絕的人。 她不知道那是純粹的巧合還是命運的捉弄,當初萍水相逢的年輕警察居然有著和夏楨一般無二的面孔,雖然仔細分辨還是能發現細微處的不同,但是七分長相九分性情,已經足夠她自欺其人。 女孩知道沈愔為什么打來,也預設了種種應對,可惜她還是低估了這男人的決心和行動力——就像她同樣沒料到,沈愔明知現場有炸彈,居然還不要命地跟了過去! 這男人用實際行動向她證明,如果不懸崖勒馬,就要做好準備眼睜睜看著最后一點溫暖的念想飛灰湮滅。 不管是十二年前還是十二年后。 不管是“沈愔”還是“夏楨”。 那是她黑暗錯亂的人生中最后一點潔凈和柔軟,是她堅守至今的基石,她不在乎身入地獄,卻依然想竭盡全力地守住最后一方凈土。 沒有任何懸念,倒計時牌定格在“2”這個數字上。 她在最后一刻放過了憎恨多年的仇人,也在堪堪滑落懸崖的一刻,挽救了自己。 后來她才知道,沈愔以命相逼,真正想救的不是罪名一籮筐的吳興華,而是即將走入深淵的自己。 他用了最后的力量,試圖將這個身陷泥沼的女孩拉回人間。 沈愔幾乎成功了……如果不是那一聲猝不及防的爆炸,炸斷了她所有的念想,也將他對未來隱秘的期冀炸得分崩離析。 紛繁復雜的沉冤和仇怨就此塵埃落定,只是誰也沒想到,再次相見時,那暌違的三年于沈愔只是無意中沾染上的風塵,隨手就能拂落。 于夏懷真,卻是失落的過往和神魂,她在渾渾噩噩中大夢三年,再度睜眼的瞬間,流年已經斗轉星移過一遭。 夏懷真仿佛一個溺水的人,只要張開嘴,冰冷的霧氣就會涌入口鼻。她說不出話,也喘不上氣,只能眼睜睜看著四下蔓延的霧氣毫無預兆地凝固住,繼而爬上海藻般的裂痕,又在迎面而過的光陰中呼嘯著分崩離析。 頭頂濃云倏爾散開,一道光摧枯拉朽般打落,清脆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逐漸清晰,不慌不忙地走到聚光下。 眉眼五官從雪白的強光中浮凸而起,這一回,夏懷真終于看清了“追逐者”的面貌。 ……那是她自己。 仿佛隔著一面等身立鏡,夏懷真和鏡子里的“倒影”彼此對視,那有著同一副面孔的女孩笑意盈然,一顰一笑都精細入微,透著說不出的悅目、優雅和玫瑰般的芬芳。 那不是“夏懷真”,而是神父不遺余力打造出的“無雙利器”——黑皇后! “別白費力氣了,”“黑皇后”和她面對面站著,用耳語的音量輕笑道,“你逃不掉的?!?/br> 夏懷真渾身戰栗,瞳孔放大了一瞬。 此時,倒計時牌只剩下最后六十秒,鮮紅的數字每跳動一下都如重錘敲打著心臟。沈愔手速飛快地試了兩個日期,不出所料,都失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