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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愔微微一瞇眼,眼角夾出細長的鋒芒,還沒開口,斜刺里突然竄出一個人影,手腳并用地攔住楊鐵誠。 “對不起……沈隊對不起!”來人一邊把楊鐵成往回推,一邊拼命道歉,“楊隊他這陣子壓力太大了,不是故意針對你的!” 沈愔看了來人——緝毒口副支隊長鄧筠一眼,做了一半的口型來了個急剎車,將那不甚友好的兩個單音咽了回去。 鄧筠頂著一腦門熱汗,拼命想把楊鐵誠拽回去,可惜他比頂頭上司矮了小半個頭,不論體格還是嗓門都完全沒法和楊隊抗衡。只見楊鐵誠臉上人眼可見地泛上潮紅,用那副天生的大嗓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那女孩失蹤快二十四小時了,你們不忙著找人,把時間和精力都浪費在欺負自家人身上——鄧筠你別拉我!有本事窩里橫,怎么不見你把心思放在找人破案上!知道的這是刑偵支隊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綁匪沆瀣一氣,故意拖延時間……” 他話沒說完,被魂飛魄散的鄧筠伸手摁住,拼死拼活,總算將最后幾個字懟了回去。 沈愔長眉微微一挑。 楊鐵誠的脾氣和薛耿頗有相通之處,都是憑功勛和履歷晉升上位,更要命的是性格耿直,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作為西山市局……甚至是公安系統內部最年輕的正處級支隊長,刑偵口正支隊長沈愔自帶“主角光環”,用了不到八年的時間坐上了很多人奮斗十多年都未能望其項背的位子,招人羨慕嫉妒……乃至嫉恨,也是非常理所應當的。 沈愔知道,楊鐵誠和薛耿一樣,都看他不順眼,對刑偵支隊內部“散漫自由”的作風更是深惡痛絕。但是同事多年,表面的漿糊抹得不錯,彼此間還算相安無事,誰知道楊鐵誠抽了什么風,突然化身瘋狗,還指著比他高配半級的刑偵支隊長破口大罵? 難道真如鄧筠所說,是緝毒支隊遭到內部問詢,他壓力太大才會情緒失控? 沈愔當然不至于跟個突然抽風的人一般見識,但他現在被人指著鼻子罵,要是這樣還能忍氣吞聲,以后在刑偵支隊再無威信可言。 何況……沈支隊本就不是被人打了左臉,還把右臉伸過去的圣母。 “楊隊,周小慧的案子確實蹊蹺,我們也是不想放過任何一絲線索,才提議進行問詢,”沈愔語氣平穩,不帶絲毫煙火氣,“都是為了破案,相信楊隊能夠理解?!?/br> 楊鐵誠眉毛倒豎,正要噴射下一輪喪心病狂的肝火,就聽沈愔不緊不慢地說:“只不過,我們檢查過現場,沒發現任何掙扎搏斗的痕跡,門鎖也沒被撬開——刑偵支隊到現在都不能完全肯定周小慧是不是遭人劫持,楊隊怎么就板上釘釘地咬定她是被人綁架了?” 楊鐵誠:“……” 沈愔往前走了兩步,目光冷如冰錐,一字一頓都格外有力:“楊隊,到底是你未卜先知……” “——還是跟綁匪暗通款曲的,其實另有其人?” 此時已是半夜,夏懷真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市局大院里,繞著沈支隊那輛奧迪A6轉了一圈又一圈。正當她百無聊賴地低著頭,用鞋尖去踹水泥地開裂的縫隙時,忽聽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她苦苦等待的沈支隊終于出現了。 那一瞬間,小夏姑娘眼睛里亮起閃耀的星光,三步并兩步地迎上前,一只手很自然地拉起沈愔:“你沒事吧?” 沈愔:“……” 他疑惑地看著夏懷真,眉毛掀起細微的弧度:“我能有什么事?” 夏懷真撲閃著睫毛,眼神游移地望向二樓窗口。 沈愔領悟了她無聲的暗示,摸了摸她頭頂,非常意味深長地說道:“……放心?!?/br> 刑偵支隊上下都清楚沈支隊的“功力”,雖然他平時沉默寡言,不大愛說廢話,但是偶爾“發作”一回,上至資深“炮仗”刑偵副支隊長薛耿,下至人賤嘴欠的丁紹偉,都只有甘拜下風無言以對的份。 可惜這份毒舌功力一直沒什么機會在夏懷真身上施展,所以小夏姑娘對沈支隊的印象始終停留在“溫潤儒雅又不善言辭”。 當然,這個印象是否準確,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夏懷真一點不在乎樓上那位是不是被沈支隊氣得七竅冒煙,只要沈愔沒吃虧,她就心滿意足笑逐顏開。很快,奧迪A6嗡鳴著開出市局,匯入還沒結束的晚高峰,沈愔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發現這姑娘還在抿嘴偷著樂,忍不住問道:“你笑什么呢?” 夏懷真搖搖頭,頰邊抿出一個淺淺的梨渦。 可能是她的笑容太像偷了腥的小貓,也可能是因為夜風呼嘯著卷過臉頰,讓沈愔從撲朔迷離的案情和復雜難解的人心中短暫地脫身而出,那一瞬間,不久前發生在支隊長辦公室的那一幕走馬燈似地閃過眼前—— 溫熱的呼吸聲,略帶點甜味的年輕女孩體香,甚至連嘴唇上細細的絨毛輕拂過皮膚,這種微末的細節都被井噴泉涌的腎上腺素層層放大,入木三分地刻印在腦子里…… 直到夏懷真發出驚叫,沈愔才意識到前方的信號燈已經由綠轉紅,趕緊猛踩剎車。奧迪A6性能再好也架不住這般反復無常,憤怒地尥起蹶子,兩人同時往前一傾,幸而被安全帶攔住了。 沈愔顧不得隱隱作痛的肋骨,第一時間看向夏懷真:“你沒事吧?” 夏懷真趕緊搖搖頭,不知想到了什么,還沖沈愔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