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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紹偉下意識覺得不對勁,但又說不上哪里不對,因為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正是愛做夢的年紀,偶爾做一做“天上掉下五百萬還正好砸中我”的白日夢也無可厚非。 可是“做夢”做得這么不可自拔,還信誓旦旦地拿出來說嘴,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周小慧說了她從哪弄這么大一筆錢嗎?”丁紹偉試探地問道,“憑她一個陪酒妹的工資,雖然也不少,可是想在西山市買別墅……可還差得遠呢?!?/br> “可不就是說嗎?”馮欣怡喝了口咖啡,似乎到現在才品味出香草拿鐵的甜美,愜意地吐出一口氣,“要我說,那妮子就是想發財想瘋了,滿嘴的胡言亂語?!?/br> “就她那樣,還發財?哼,下輩子都沒可能了!” 從審訊室里走出來時,丁紹偉就像無師自通了“換臉”技能點,轉身的一瞬間,方才的鎮定從容游刃有余立刻被撕下去,掩藏得滴水不漏的疲憊重新浮上眉頭。 許舒榮原本做好狠狠敲這貨一筆的準備,瞧見他這個模樣,登時不忍心了。她打量著丁紹偉的臉色,小心翼翼問道:“丁哥……你沒事吧?” 丁紹偉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忽然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好不容易才扶著墻壁站穩了:“沒、沒事……” 他頂著一臉“腎虛”的磨樣說“沒事”實在很沒有說服力,許舒榮越發心驚膽戰:“真沒事嗎?要不要扶你去衛生室看看?” 可能是受葛長春案子的影響,丁紹偉現在一聽見“衛生室”仨字就反胃,原本三分真七分假的戲,當即被他演出十分的逼真:“嘔……” 許舒榮嚇得手足無措,這時就聽身后傳來沈愔平穩淡定的聲音:“他沒事的?!?/br> 許舒榮茫然回頭,眼睛里一左一右寫著“不、信”兩個大字,還自帶LED炫光效果。 沈愔無語片刻,默默摸出手機:“你去樓下給你丁哥買份牛rou炒飯上來,他保證什么毛病都沒有了——記得多加火腿腸,還要兩個荷包蛋!” 許舒榮:“……” 小許警官雖然觀察入微、業務過硬,奈何腦袋上頂著“新人”的標簽,短期內是逃不掉“跑腿打雜”的命數。她剛從咖啡店跑回來,還沒喘勻氣,又呼哧帶喘地跑下樓,人都出了市局大門才想起來:丁紹偉還沒把買咖啡的三十塊錢還她呢。 許舒榮欲哭無淚,一邊在心里狠狠抽丁紹偉的小人,一邊把“不是好東西”的大紅印戳蓋在“領導”頭上。忽然,只聽“?!币宦?,她手機響了。小許警官情緒低落地看了眼,發現沈愔給她發了個一百塊錢的紅包,備注寫得明明白白:咖啡和炒飯的錢。 至于多出來的幾十塊錢,不用問,是給她的心理補償和跑腿費。 許舒榮和那一百塊錢的紅包對視片刻,單方面偃旗息鼓,將“領導”頭上的印戳撕下來,默默丟進垃圾桶里。 與此同時的西山市局,沈愔將剛發完紅包的手機塞進衣兜里,低頭在丁紹偉耳邊飛快道:“我讓幾個兄弟手續辦得慢一些,你找兩個人盯著馮欣怡,從現在開始,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 丁紹偉悚然一驚,聽懂了這道指令的言外之意:“你是說……” “那女孩沒說實話……至少,是沒說出全部的實話,”沈愔語氣微沉,“如果她真的對郭莉一無所知,憑什么肯定周小慧所說的‘賺大錢’和郭莉有關?又為什么認定周小慧是因此而遭到劫持?” 丁紹偉覺得自己的腦袋瓜一定是短路了,否則不會連這么簡單的破綻也都聽不出! “這個死丫頭,”丁大少爺沒想到自己居然有陰溝里翻船的一天,當即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我這就把她揪回來,就算關她一晚上也得把真話掏出來!” 可惜他剛一邁步,就被沈支隊揪住衣領,連拉帶拽地拖了回來。 “你已經把話說得這么透了,馮欣怡依然不肯吐露實情,為什么?”沈愔語氣十分平淡,和他吩咐許舒榮“在炒飯里多加點火腿腸”時沒什么分別,“如果我猜的沒錯,在馮欣怡看來,雖然被幕后主使盯上很麻煩,但是將這事告訴警方的后果同樣是她一個陪酒妹沒法承受的?!?/br> 丁紹偉聽入了神,不覺順著他的思路追問道:“什么后果?” “我不知道,”沈愔淡淡地說,“所以我才覺得不安?!?/br> 丁紹偉運足了眼力,將他那副八風不動的面皮翻來覆去檢視過一遭,也沒發現一顆細胞能和“不安”沾上邊。 他不禁忿忿地想:這說了不等于白說嗎! “那你還讓馮欣怡這么走了?”丁紹偉冷哼一聲,“就不怕那姑娘前腳出門,后腳就被幕后主使盯上了?” 沈愔靜靜地看著他,沒說話。 丁紹偉和他對視片刻,漫長的反射弧終于后知后覺地跑完全程:“所以、所以你才讓人盯著馮欣怡?你、你是想保護她,順便釣出幕后主使的狐貍尾巴?” 沈愔拍了拍他的肩,雖然一言不發,但丁紹偉憑著對他二十多年的了解,愣是從這小子略帶憐憫的眼神里分辨出“智商低就是沒辦法,回去多喝點腦白金補補腦子吧”的意味。 那一瞬間,如果丁大少爺心里的小人有座房子,鐵定已經掀了桌子,再沖沈支隊豎起中指,罵一句:What a fuck! 安排好對警方充滿戒備的馮欣怡,再打發走張牙舞爪的丁紹偉,沈愔總算撈到喘息的空閑,拎著外套回了辦公室。擰動門把時,他心念微動,下意識放輕了動作,那一下“咔嚓”微乎其微,不留心幾乎聽不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