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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愔又問:“你有錢租房嗎?” 夏懷真:“……” 被戳中痛腳了。 沈愔在等紅燈的間隙里飛快地抬了下眼,只見后視鏡中,夏懷真微低著頭,左手無意識地摳著右手,一綹發絲從鬢頰后掉出,晃晃悠悠地懸在耳朵邊上,發梢微微回扣,若有若無地撩撥著小巧的下巴尖。 沈愔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突然有點發澀,很想替她把那縷礙事的頭發絲掖到耳后。 其實夏姑娘的心思不難猜,雖然她本人覺得自己世情通透、人情練達,但是“自以為”和現實之間至少隔了一條馬里亞納海溝。 至少她沒能瞞過沈支隊的雙眼。 沈愔不著痕跡地搓動了下手指,用舌尖把上下顎挨個舔了一遍,然后才用平靜到近乎淡漠的語氣,不疾不徐地說:“你自己租房,就算找到人合租,一個月至少也要小一千,再加上水電燃氣物業費和吃飯,一個月兩三千的花銷是保底的。按你之前在KTV當服務員的工資,別說攢錢,不欠債就很不錯了?!?/br> 夏懷真滿腔不足為外人道的糾結險些在他輕描淡寫的三言兩語中化成水漂東流而去。 她抵了抵手指,低頭不說話了。 沈愔想了想,把語氣放緩和了些:“顧教授之所以沒堅持帶你回東海市,是因為信得過我,你的事,我不能放著不管?!?/br> 夏懷真掀起眼皮,從睫毛縫隙中偷偷打量著他。 沈愔:“反正我沒別的親戚,家里地方也夠大,你可以先住著,不收房租,每月幫我交下水電費,周末記得打掃干凈衛生就行了。你看這樣能接受嗎?” 夏懷真:“……” 這不止是“能不能接受”,沈支隊要是把這租房條件貼網上,前來應征的小姑娘能從他們家小區排到市局門口。 夏懷真不是傻子,沈愔委婉到這份上,無非是為了給她臺階下,讓這窮鬼丫頭脆弱的自尊心不至于碎落一地。她要是再不接受好意,那不是“有風骨”,而是徹頭徹尾的“不識好歹”。 然而她話到嘴邊,就像被一道無形的閘門攔著,總也說不出口。與此同時,一個銷聲匿跡許久的念頭再次不請自來的跳了出。 夏懷真忍不住想:他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顧琢對她百般照顧,是出于對已故學生無法彌補的愧疚心和移情,可沈愔呢?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人民警察”對“底層群眾”的責任感和憐憫心? 夏姑娘雖然有點沒成算,卻不是傻子。 就在她滿腹疑慮不知所措時,轎車拐過路口,在臨街一家店鋪門口停下。夏懷真下意識扭過頭,認出那家店是本市頗為知名的網紅甜品店,她曾好幾次從門口經過,聞到里面飄出濃郁又甜美的奶油香味,一雙掉了又黏上的平底鞋跟差點被臺階絆個趔趄。 比櫥窗里各色甜品更閃亮的是價目表,夏懷真掃見那直逼三位數的價碼,一只手顫巍巍地摁住鑼鼓喧天的小腹,幾乎是拿出革命義士抵抗老虎凳的意志力說道:“這家店挺貴的吧?我其實不餓,不如……” 沈愔沒等她把話說完,已經拔下車鑰匙,干脆利落道:“下車?!?/br> 夏懷貞跟著沈愔進了甜品店,剛一推門,就被膩膩歪歪的奶油味撞了下鼻尖。她這輩子沒遭受過這么強有力的誘惑,被那些看起來就很好吃的甜品勾引的直流口水,只能用手捂住臉,努力不讓視線往玻璃櫥柜的方向瞟,唯恐一個沒忍住,當著刑偵支隊長的面干出什么違法犯紀的勾當。 門口風鈴泠泠作響,柜臺里的圓臉小姑娘抬起頭,看清來人的一瞬露出毫不掩飾的驚喜:“沈哥,您今天怎么有空過來?喝咖啡嗎,我給你泡?” 夏懷真眼睛微微睜大了一點,總覺得這圓臉小姑娘的笑容和語氣過分熱情了些,活像狂熱的追星粉遇上了夢中的白馬王子。 她偷偷瞄了眼沈愔,沈支隊渾然未覺,用不論何時都冷靜淡漠的語氣問道:“你們老板在嗎?” 小姑娘回頭嗷一嗓子:“琛哥,沈哥來了!” 夏懷真還沒弄明白沈愔為什么帶她來這兒,柜臺里轉出一個系著圍裙的年輕男人——那圍裙上印著碩大的凱蒂貓,隔著玻璃柜臺沖夏懷真扯開一個憨厚富態的微笑。 穿著圍裙的男人同樣笑得見牙不見眼,和那圍裙上的貓頭活像一對跨越種族的同胞兄弟。 “喲,稀客啊,沈隊,今兒個怎么有空大駕光臨?”笑得憨厚富態的男人打了個響指,回頭吩咐道,“小袁,給沈隊來一杯熱巧克力……啊等等,沈隊,這姑娘是你帶來的?” 他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目光盯著夏懷真,從頭發絲到腳底板,每一顆細胞都拖出來審視過一遭。夏懷真被他看得渾身發毛,往沈愔身后藏了藏,只見那貨端著下巴,笑容微妙的卡在好奇和猥瑣之間,沖沈愔擠了擠眼:“怎么,萬年鐵樹終于想要開花了?” 沈愔面無表情,就在韓琛以為他會用冷嘲熱諷戳破這個惡劣的玩笑時,沈支隊把身后的夏懷真揪出來,往前推了推:“這是……我一朋友,她打工的KTV停業整頓了,能在你這兒落個腳嗎?” 韓琛摸了摸下巴,視線盯著夏懷真局促的臉瞧了會兒,又瞄了瞄她身后的沈愔,意味深長:“朋友?成,沈隊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小姑娘,你身份證帶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