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以防萬一，她還帶上了一套內外衣。

    秦禛背著小包袱去后花園，在后邊角門找到了正在從車上往下卸桂花樹樹苗的景緗之。

    景緗之把樹苗放在一旁，警惕地看一眼秦禛，愣了一下，直起身子又看一眼，薄唇微勾，笑道：“厲害得緊，我們走吧?！?/br>
    夫妻倆坐上拉樹苗的平板車，離開王府，不緊不慢地鉆進了小胡同。

    從小胡同出去，板車折向西城，進入豐安大街，最后駛進了一家名叫“四季”的大花坊。

    秦禛在花坊后院下車，跟著景緗之進了賬房。

    “王爺?！彼就窖輳臅负笳玖似饋?，“娘娘進宮了嗎？”

    秦禛笑著說道：“沒有，多謝司徒先生惦記?！?/br>
    司徒演嚇了一跳，忙拱手笑道：“鄙人眼拙，沒認出娘娘?！?/br>
    景緗之在主位坐下，有些得意地說道：“先生才與王妃見幾面，本王剛剛也差點被她騙過去了?！?/br>
    司徒演又打量了一下，“娘娘心思靈活，不但改變容貌，還改變了體態，著實了得?！?/br>
    秦禛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多幾個技能傍身總沒有錯?！?/br>
    司徒演深以為然。

    景緗之道：“先生，鐘鼓樓上安排好了嗎？”

    司徒演點點頭，“鐘鼓樓和四城都準備好了，青蓮會一行動，我們就能收到消息了?！?/br>
    他話音將落，一個年輕男子闖了進來，“王爺，城外流民說吃不飽，發生□□，不少人朝附近的村鎮涌過去了?！?/br>
    秦禛嚇了一跳，這要如何是好？！

    如果不管，老百姓若有大傷亡，就說明景緗之無能。

    如果管了，這極可能是青蓮會的一塊試金石，景緗之的部署必將功虧一簣。

    景緗宇果然有兩下子。

    第137章 執意

    賬房里有過一瞬間的沉寂。

    秦禛知道,為了讓青蓮會上鉤，景緗之不可能在城外布置武力——城外情況復雜,很難保守秘密。

    大約十幾息后，景緗之開了口，“果然來了?！?/br>
    司徒演解釋道：“娘娘，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不會等閑視之，由他們出面順理成章，端看青蓮會是不是真的把老百姓放在了心里?！?/br>
    秦禛在心里搖搖頭。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在她看來順天府和兵馬司根本沒那個能力。

    老百姓遭殃，失去民心的只有朝廷和建寧帝，青蓮會躲在流民后面，名聲毫發無傷。

    但暫時失去民心,與清剿青蓮會比起來,顯然后者更重要。

    這是建寧帝和景緗宇的博弈——誰婦人之仁，誰就會失去先機。

    秦禛道，“平息流民暴/亂尚在其次，抓住始作俑者才是關鍵。讓我去吧,這是順天府重案組的職責所在?！?/br>
    她看向景緗之，“王爺不必急著攔我，青蓮會現在找不到我,出城后更找不到。只要到了附近村鎮,我就能便宜行事,總比放任事態發展更好?！?/br>
    秦禛這是老成持重之言,畢竟她用實力證明過自己。

    平心而論,司徒演覺得非常有道理。

    一來,她在探案上有過人之能,比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的人效率更高。

    二來,她是景緗之的人，此事平息后，景緗之不會因此遭政敵指摘。

    景緗之道：“不必，五城兵馬司的人不是廢物，順天府的總捕頭也不是傻子?！?/br>
    司徒演挑了挑眉，他就知道景緗之會這樣說——秦禛在合安時，景緗之因為擔心，每天都拉著長臉。

    嘖……

    不喜歡時怎么看都不順眼，喜歡上了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生怕掉到地上。

    秦禛道：“有些時候，的確不需要事事躬親，但還有些時候，如果我們不親自到場，就一定會抱憾終身。王爺，我是一名官員，更是順天府的捕快，此番請戰不是為了王爺，也不是為了朝廷，而是為了那些可能在沖突中喪生的普通老百姓，我的良心不允許我在一旁看著?！?/br>
    景緗之：“……”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利益，盡管有良心，但絕不會從良心的角度出發（這就是政客）。

    他還是搖了搖頭，“不行，一旦你落入敵手，因此造成的損失無法估量?！?/br>
    司徒演到底開了口，“王爺此言有理，娘娘三思啊?！?/br>
    秦禛蹙起了眉頭。

    她倒不是覺得順天府沒她不行，但作為一名捕快，為了自保，躲在后方眼睜睜地看著匪徒肆虐，這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將來也無法面對她的兄弟們。

    她心里憋著一股氣，很想對景緗之說：王爺放心，我若是被青蓮會抓了，肯定在第一時間自殺，絕不會連累王爺。

    但在這樣的時候，說這樣極端的話，不是解決問題最佳的方法。

    “唉?！鼻囟G輕嘆一聲，“也好，既然王爺不信任我，那我就茍且偷生吧?！?/br>
    “茍且偷生”，這四個字對于某些活著的人來說，就像背負著一座大山。

    在大山底下生活，壓力可想而知。

    景緗之不會不明白這一點。

    他以愛為名，把秦禛困在自己身邊，他心里是舒服了，但秦禛一定會背負悔恨和愧疚，乃至無法原諒自己。

    司徒演的大手按在小了一圈的肚子上，張張嘴，又閉上了——這終究不是他一個外人應該管的事。

    景緗之也嘆了一聲，“當初就不該讓王妃做那狗屁的捕快?！?/br>
    秦禛知道，他這是松口了，心頭頓時一松，笑道：“王爺覺得我是狗屁嗎？”

    景緗之道：“王妃若是……罷了，我讓古成和小封陪王妃走一趟，但你要保證，酉時以前務必返回城內?！?/br>
    秦禛站了起來，“王爺放心，保證服從命令?！彼呐囊赶碌亩蹄|，“有這東西在，自保無虞?！?/br>
    景緗之無奈，“本王真是太縱著你了?！?/br>
    秦禛道：“感謝王爺如此相信我?！?/br>
    景緗之哼哼一聲，“滾蛋吧！”

    秦禛抱了抱拳，“王爺、司徒先生，告辭?！?/br>
    司徒演站起來還禮，“娘娘高義，請務必小心?！?/br>
    秦禛出了門，古成和封一寸已經等在外面了。

    古成道：“娘娘，我們怎么走？”

    秦禛道：“乘車吧，你我假裝夫妻，小封是弟弟?！?/br>
    “不敢不敢?！惫懦哨s忙拒絕，“娘娘，這不妥當?！?/br>
    后面傳來了腳步聲。

    “確實不妥當?！本熬|之大步走了過來，“本王親自走一趟，小封趕車，其他人暗中策應，注意不要跟得太近?！?/br>
    秦禛：“……”

    按說，她應該感到窩心才是，但此刻的她只覺得窒息和束縛。

    景緗之道：“我們走吧?！?/br>
    秦禛遲滯片刻，到底上了板車——景緗之不相信她，但她相信景緗之，他一定能權衡好孰重孰輕。

    景緗之確實權衡好了。

    他與司徒演配合多年，且這個計劃醞釀已久，兩人中只留一個即可。

    另外，距離城門關閉還有些時間，足夠他們走上一趟。

    封一寸把騾車帶出了大門。

    景緗之用胳膊肘撞了撞秦禛，“你怎么不勸我留下？”

    秦禛道：“你若是連這點輕重都沒有，青蓮會和北遼早就殺上門了。換言之，我相信你?！?/br>
    二人自覺地換上了慣常的稱呼。

    景緗之勾了勾唇角，“你在點我?！?/br>
    秦禛道：“你不該點嗎？”

    景緗之道：“該，很該?！?/br>
    秦禛：“……”

    封一寸驚詫地回過頭，又飛也似地轉了回去，仿佛見鬼般的不可思議。

    秦禛又好氣又好笑，剛剛的窒息感頓時散了不少。

    她吩咐封一寸，“走小路，加快速度出城?！?/br>
    街道繁華，行人不少，車速過快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懷疑，走小路就穩妥多了。

    一條條胡同鉆過去，很快望到了西城墻。

    騾車還沒出胡同，秦禛就聽到了墻外的哭嚎聲：

    “殺人啦！”

    “我要進城！”

    “救命??！”

    “流民搶劫了，就沒人管管嗎？”

    “官爺，我可以不進去，讓我家孩子進去吧，他還小，求求你，求求你?！?/br>
    秦禛壓低聲音道：“一石二鳥，青蓮會真是好手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