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守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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菈雅走了,老劉也走了。商隊人員忙著打包物資,在術士的幫助下有序撤離。 大家各忙各的。 沒有人理會周執彧。 周執彧怔在原地。 無數個午夜夢回,他也曾想過,回到復生結社的自己會是怎么個光景。 會被所有人敵視嗎? 菈雅還會寬恕他嗎?以前的同僚又會對他進行怎樣的挖苦和嘲諷? 那些鄙夷會讓他痛苦,羞慚不堪,讓他成為一個永遠抬不起頭的罪人。 周執彧唯獨沒有想過,會是現在這樣。 所有人都平靜地無視了他,仿佛他們從未見過身旁的這個男人。 ——這個身著蛾摩拉城制服,一身血污的落魄男人。 ……也對,他本就什么都不是。 周執彧不禁苦笑。 中指上的約反之戒閃著銀色的光。 周執彧知道,只要摘下這枚戒指,他就會迅速恢復信者的身份。 腐化術帶來的極致忠誠會生效,他又會是那個全意為主,無有貳心的周執彧。 樂園永遠不會拒絕信者。 他的過去將不會是阻礙,一切都會回到沒有發生的時候。 就像他離開樂園的那個夜晚。 她笑著對他說喜歡,說愛,愿意成全他的忠誠與深情,甘愿放手給他自由。 她是那么美,那么好,有著海一般博大寬廣的胸懷。 可是,他配嗎? 現在的周執彧已經明白了,自己只是個囿于固見的混賬,連自己的心意也認不清。 既不忠誠,也不深情。 這樣的他,還會被他的主所喜愛嗎? 春夜的風只是微寒,卻凍結了周執彧的心。 那心上破了個洞,寒風穿過,發出悲哀的嗚鳴聲。 回不去了。他已經回不去了。 悄然離開忙碌的院落,周執彧茫然地望向天上的明月,腳下是讓他不知所往的十字路口。 背叛了菈雅,手上沾了無數條人命。間接害死了白咲兔,又親手終結了鐘鈴。 此時的山流月想必恨極了他,白衣只怕也不屑承認有他這么個堂兄。 周執彧失去了他所能失去的一切。 他還有什么呢? 隨便選了個方向,周執彧頹喪地走著。 沒有人需要他,沒有人接納他,沒有人承認他。 他如同喪家之犬般垂著頭,任身上的血污逐漸風干,板結成塊。 竟是連一向精心打理的形象也不顧了。 左臂的傷口早已崩裂,疼痛帶來的存在感恰恰是現在的周執彧所急需的。 他沒有去管,任憑滲出的血打濕繃帶,順著指尖滴落下來,變成地上一串紅色的省略號。 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執彧突然覺察到有人叫他。 “喂、喂!前面的,你還好嗎?” 周執彧緩慢地轉身。 出現在他身后的,是一個皺著眉的警惕女人。 他記得這個人。他們剛剛才見過,她是那個誤吞扣子男孩的母親。 女人站得遠遠的,見周執彧看過來,往他懷里扔了一個塑料袋包裹的東西。 周執彧接住,打開。 里面是一卷過期了很久的繃帶,連布也泛著陳年的黃色。 在醫療用品如此緊缺的末世,這大概是女人能找到的最好的東西了。 “我不欠你的!” 女人微弓著腰向后退去,兇惡地朝他喊: “治安隊的,聽到沒有!我不欠你的!再過來就殺了你!” 見周執彧沒有反應,女人警惕又疑惑地看了這個奇怪的男人一眼,飛快地轉身跑了。 她的孩子還在家里等她。 那是女人無論如何也要守護的珍寶。 在這之后,又過去了很久。 直到月上中天,直到星垂平野,直到每一戶中微弱的光都熄滅。 周執彧終于動了。 尋了塊干凈衣擺擦去滿手的血污,周執彧將這條泛黃的繃帶展開。 繃帶很長,他沿著邊撕下狹窄的一條,擰作繩子。 取出那枚被妥善放好的緋色紐扣,對著明亮的月光,男人認真地用繩穿過它中間的孔。 然后,將它佩起,在自己的后頸處打結。 現在,男人鎖骨交匯的凹陷處,一抹晶瑩剔透的緋紅正熠熠生輝。 他會全力彌補自己的過錯,守護那些他真正該守護的人。 弱者、信者,以及…… 他內心真正認同的、唯一的主。 縱使自己已不值得被愛,他仍奢求能傾盡所有,換取她一個淺笑的回眸。 ……哪怕她不會再看向自己。 不是誤解,不是為了家族需要,也不是術法的強制作用。 周執彧愛著菈雅,深深地為她的人格魅力打動,愿意為了這樣的她獻出忠誠。 就讓這枚約反之戒焊死在他手上吧。周執彧想。 這是他罪惡的證明,也是他清醒的證明。 他自愿向他的主獻上愛與忠誠。 深信不疑,至死方休。 那雙下垂的狗勾眼里,漸漸恢復了神采。 像是離家出走的大型犬,在流浪多日后,終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 當周執彧找到菈雅他們的時候,已經是在E城了。 那天白咲鷗剛好在E城進行教團活動,向居民們傳播信的光輝。 夜晚的廣場人頭攢動,神情溫和的白咲鷗釋放咒術,讓治愈的風在廣場繚繞。 整個廣場的光芒都集中在了少年一人身上。 布道才一半,白咲鷗便被匆忙趕來的菈雅抓走救急,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向教團眾人交代。 雖然只有一瞬,但那突如其來的氣息是如此的溫暖、慈和,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信任、膜拜。 難道世間有真神? 居民大震驚,傳教難度瞬間下降。 機敏的教團副手季義立刻接手,繼續布道。 他內心的震驚不比居民們少。 這得是什么級別的大事,才會讓主上親自抓人? 生死之事,當然是大事。 白咲兔的問題比菈雅想象中的要更好解決。 或許是雙胞胎之間的微妙共鳴,白咲鷗的身上很好地保存了白咲兔自我存在過的痕跡。 菈雅提取除了這部分概念,將之附著在了白咲兔被修復后的軀體上。 然后,就是復生結社的傳統藝能啦。 白咲兔,完美復活! 看著激動的白發少年和平靜的白發少女緊緊相擁,菈雅感動得雙眼含淚。 這對分離了太久太久的苦情兄妹,此刻終于團聚了! 當兩人同時用鮮紅的眼睛,孺慕依戀地望過來時,菈雅的心都要化了。 怎么能長得這么可愛!紅瞳白發簡直迷人到犯規! 狂rua兩人柔軟的小腦袋,菈雅沉迷于這順滑的觸感。 “聽好了,硬抗刑訊什么的,下次不許做這種傻事!” 白毛控的女人一邊摟住一個,認真地叮囑: “我是不介意信者改信的,遇到特殊情況,你們怎么舒服怎么來,不要拘泥?!?/br> “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只要你以我為信,我就不會放棄你?!?/br> 這是她的信者,是全心全意依賴著她的人,是孩童般的至純至善。 每次想到白咲兔那一身可怕的傷,菈雅都忍不住心中一緊。 她怎么忍心讓他們受這樣的折磨! “愛或許有限制,但愛一定不是狹隘的?!?/br> “以信的名義折磨人,這不是樂園的作風?!?/br> 如果越是深信她的人,越要在絕境中遭受更多復生帶來的痛苦,菈雅寧可不當這個主! “所以,再遇到這種事情,不要顧忌,不要硬剛,乖乖等組織救援,好不好?” “明白了嗎?” 菈雅不放心地問。 白咲兔點頭。 明白了,下次還敢。 白曉鷗點頭。 明白了,絕對攔截meimei的下次還敢。 就在這時,教團的副手季義通傳: “我主、領袖,周執彧找過來了,要放他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