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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 年 1 月,鐘欣愉帶著阿渡和阿念來到香港。 汽輪泊進碼頭,她站在甲板上,看著幾年前曾經來過的這個城市,熟悉,卻又陌生。 眼前那些整齊的西式建筑,以及夾雜其中的唐樓,平地而起的山,山上滿是熱帶植物的樹林,仍舊充盈著南中國潮濕的空氣,普照著沉厚致密的陽光。但哪怕只是遠遠眺望,也可以看見那些殘垣斷壁,以及在廢墟里迎風搖擺的野草。 她帶著孩子下船,先住進旅館,再去上環文咸東街上的中國銀行見鄭經理。分行規模不大,不過三十幾個人,以一當三地用。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忙碌的,她開始上班,搬進羅便臣道上的宿舍,找了看孩子的女傭,又給阿渡在附近找小學報名。 休息天,她帶著她們到處去,皇后戲院看電影,海上坐渡輪,爬上砵甸乍街的石板臺階,走過密密搭建的屋棚中間人流如織的街市。 “喜不喜歡這里”她問孩子。 阿念一向嘴甜,抱住她和jiejie,說:“只要我們三個人在一起,隨便哪里都好?!?/br> 阿渡竟也點頭,說:“這里有點像重慶?!?/br> 也許是真的吧,鐘欣愉笑起來。當時的香港不及上海繁華,在城市里就能看見山,大片的樹林,甚至農田,道路高高低低,一會兒一個坡,一會兒一道石階。 遺憾的是,她還是沒有找到他。雖然每到一個地方,她都會問,附近有沒有做書畫生意的店鋪有沒有一塊可以裱十尺長卷的陰沉木 但香港與上海不一樣,并沒有成了規模的書畫行當。即使有過,幾年仗打下來,也已經飄零各地。 有人對她說:“裱畫要那個做什么長卷都是裝在架子上裱的?!?/br> 她卻覺得是個好兆頭,因為從前她去找他,也曾聽到過類似的話。 而且,那段時間,北邊不斷傳來內戰的消息,越來越多的人涌進香港,連帶著本地的地價都漲起來。她又有那種感覺,就像幾年前在重慶,所有的人都會相聚。 就這樣到了春節之前,行里來了幾位本地商會的客人,商量貸款的事情。 鐘欣愉聽到他們交談,說到北邊打仗,原本進口的機器運不進去,打算貸一筆款子出來,留在這里就地開廠。 貸款是要抵押的。他們討價還價,算了地皮,又算到古董。其中一位僑領,號稱是本地出了名的收藏家。 負責貸款的專員不懂這個,鐘欣愉聽著,便過去攀談。 幾句話就知道她是懂行的,僑領十分欣喜,把預備做押的字畫告訴她,是一套鄭板橋的冊頁,而后說:“中環石階路新開了一家書畫店,是蘇州一派的手藝,畫就在那里重新裝裱?!?/br> 聽到這個蘇派,鐘欣愉怔了怔,才把事情談下去,建議貸款專員約時間找個中間人過去估價。 送了客,她離開分行,一路走著,往中環石階路去。 這個香港的冬日暖如春,黃昏時分的夕陽在路的盡頭染上濃郁的顏色。她心里只覺奇異,原來竟然離得這么近,甚至幾次經過這里。 她走著,走著,看到沿途飯館的招牌,裁縫鋪,照相館,鐘表行,還有一爿絲織廠就開在樓上。而后,便是那個黑底金字招牌,寫著“同風軒”三個字。 店堂里沒有人,她走進去,一直到后面的工坊。門口掛著一道竹簾,隔著那一層朦朧的掩蔽,她看到里面的長案,以及長案后坐著的人。身上穿一件藏青色長衫,挽了袖口,執了筆,正低頭在那里寫字。 她伸出手,挑開竹簾。 里面的人聽到聲音,抬起頭。 那情景就像他寫給她的那封信,曾經誤以為是臨死前的訣別—— 欣愉,欣愉,欣愉……他對她說,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只望你來找我的那一天,我正在店堂后面的工坊里修畫。你走進來,我抬起頭,你看著我笑,我也看著你笑。 直到此刻,她是想笑的,也真的笑了,卻又止不住淚水的滑落。 他也一樣。 第125章 一生 石階路總是很熱鬧,尤其是黃昏,木屐踩在石板上,小販用廣東話叫賣。但僅在那一瞬,周圍忽然寂靜無聲。鐘欣愉看到那張長案,像是能感覺到陰沉木極致的光滑和冰冷,她早已想象過無數次,直至此刻,觸手可及?!傲謳煾?,沒收徒弟啊”她走進去,輕聲玩笑。林翼仍舊望著她,一點一點地認著,像是在找她哪里變了,哪里還跟從前一樣,又好像只是難以置信。她走到近旁,他才起身。一只三花從他膝頭跳下來,輕捷地落地。他眼睛看著貓,避開她的目光,笑說:“這是小金?!眳s掩飾不去聲音里的沙啞。而她只是看著他,伸手撫摸他的臉,他無法控制的表情,展開的眉頭,微紅的雙眼,以及其中模糊了的淚光?!澳忝髅饕呀浾业轿伊?,為什么還是要等我來找你呢”她輕聲地問,拇指抹過他眼睛下面潮濕的皮膚。他睫毛顫動,像是終于回過神,意識到她是實實在在的一個人,而不是出自于他的想象。只此一念,便再難自已。他一把擁緊了她,卻又低頭埋首在她掌中,是最有力,也最脆弱的動作。而她也任由自己跌進去,跌進那副熟悉的身體,那雙手,以及那種心跳的節奏,如溫暖的海水灌涌,沒了頂。 石階路總是很熱鬧,尤其是黃昏,木屐踩在石板上,小販用廣東話叫賣。但僅在那一瞬,周圍忽然寂靜無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