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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她處理了傷口,腹部的刺傷,還有手上的燒傷??雌饋韲樔?,但都沒傷到要緊的地方。 最大的問題其實是嗆了煙,她的肺部已經能聽見哮鳴和啰音。來這里的路上,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其實是因為窒息。 醫生說,這個癥狀也許會好起來,也許會越來越嚴重,她應該去醫院。 但送她來的兩個人,舒拉看著常興,常興沒說話,醫生便明白了。這是個沒有執照的小診所,什么都做,什么都見過,什么都不問。 黎明之前,麻醉尚未褪去,常興和舒拉帶著她離開診所,去江邊的旅社。 常興把她抱進女演員們的房間。旅社老板聽到聲音出來張望,隱約看見她衣服上的血。 舒拉叉腰站在門口擋著,用生硬的上海話說:“剛剛弄掉一個小孩,你要看嗎” 這在舞女當中大概是很平常的事情,老板嫌晦氣,轉身走了。 門關上,舒拉也對她說:“你運道好,那個診所沒執照,但醫生是貨真價實的醫生,你會好起來的?!?/br> 什么運道但她只是閉著眼,心里想,是跑馬廳頭獎,還是血巷吃角子老虎機上的 Jackpot,抑或是交易所里隔夜大漲的期貨 也許就在她活下來的這一刻,林翼已經死了,用他手里的那把槍自盡,或者來不及這么做,在受刑之后被處決。那些畫面不斷地在她眼前閃現。她并不想要這樣的運道。 天亮了,舞團離開旅社。 從那里到碼頭還要經過一個檢查站。常興把她藏在一只箱子里。因為咳嗽忍不住,舒拉又給她打了一針嗎啡。箱蓋釘上,貼著中央儲備銀行的封條。 馬四寶說過的,平常車子過路障都要搜查,只有貼著中儲行封條的不用開箱。 常興也說:“今天運道好,憲兵隊的日本人不夠用,這一片路上都是特別警察署的警察?!?/br> 而現在的“上海 99”已經完全是許亞明和馬四寶的生意了,舞團就等于他們自己人。從旅社到登船,沒有遇到任何阻攔。 林翼替她想到了一切,做了萬全的準備。 運道好,也許又會有人這樣告訴她,但她并不想要這樣的運道。 所幸,嗎啡的效力上來了,拉著她遁入空明之境。時間好像又回到過去,不太遠,只是幾天之前,他們還在 Lie 樓上的那個房間里。傍晚日落,林翼脫了西裝,站在窗前。她走過去,從他背后抱住他,下頜擱在他肩上。他回身對她笑,她便吻他,是從來沒有過的投入。 直到木箱的縫隙投進一線光亮,傳來路上裝甲車的聲音,還有日本人的飛機在做低空飛行。她稍稍清醒,這才意識到,他們竟來不及好好地告別。 搭乘的是一艘葡萄牙船,她住三等艙房,還是跟女演員同屋。船員和其他旅客便也把她當作是她們當中的一個,得了病,從來不出去走動。 船沿著海岸線南下,天氣越來越潮濕悶熱,艙室里充斥著脂粉、香水、汗液的氣味。同屋的女演員里經常有人吵架,或者有人在哭。但她們也照顧著她,輪流給她換藥,喂她喝水,吃飯,南腔北調地給她講自己的事,逗她開心,希望她能一夜好起來。 她們其實也不知道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但就像那個醫生一樣,一群漂泊的人,什么都做,什么都見過,什么都不問。 而她氣管水腫,根本不能平臥,只能把背后墊高,倚靠在床頭。傷口有些感染了,她開始難忍疼痛。上船之前,常興在猶太醫生那里買了藥,但也只有嗎啡。 就這樣,在海上漂了一個禮拜,她好像從來沒有睡過去,也從沒有真正醒來過。 因為是舞團,入夜之后,總能聽見音樂聲,他們在甲板上彈唱,或者跳舞。 但只有一個傍晚,一首歌,叫她聽清楚了,那是 la Chapelle au clair de la lune,月光下的教堂。林翼第一次去圣亞納公寓的時候,曾經在留聲機上放過這張唱片。 此時回想起來,記憶中的畫面如此清晰,她可以看到他站在落地燈旁,摘掉羊皮手套,拿起唱片封套,垂目看著。 船出發之后,常興往上海發過電報,不止一封,但一直沒有收到回音。也許,只是也許,當她意識到自己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其實早已經失去他了。 天黑下來,舷窗像一面鏡子,她在其中看到自己的臉。而后,又有一張相似的面孔漸漸浮現,疊映在她的輪廓之上。 是森山,或者說,葉少鈞,又或者說,夏與陽。她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名字,多少身份。但他對她笑起來,輕聲叫她:“知微?!鼻∪缱詈蠖笞∷韲禃r那樣的表情,哪怕已經死了,化成了灰,仍舊自信掌控著一切。 漫無盡頭的疼痛和絕望侵蝕著她,她無力抵抗,就像從前一樣又一次地想,或許她天生注定如此,會把遇到的每一個人推下深淵,并且毀壞一切。 一個禮拜之后,郵輪靠進維多利亞港。才剛登岸,她就被常興送進了瑪麗醫院。 不知道是公和祥碼頭的猶太醫生并沒有舒拉說得那么貨真價實,還是旅途中的顛簸惡化了傷情,她在那里又聽到了差不多的表達。醫生驚訝,這個人怎么還活著 她又一次被推上了手術臺,重新清創,縫合,而后在病房里反復著一場又一場的高燒。水腫帶來的窒息,讓醫生不得不把她的氣管切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