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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山先生很懂戲啊?!辩娦烙滟澚寺?。 森山轉頭看了她一眼,說:“我上回到中國來是很多年以前了,那時候在北方,略聽過一些?!?/br> 像是一種解釋。但鐘欣愉聽得出來,什么破綻,什么懷疑,他根本不在乎。 雖則光線幽暗,從舞臺上漫過來的那一點亮還是勾勒出他面孔的輪廓。黑與白,光與影,像一幅木版雕刻的畫,略去了年紀,竟顯得驚艷。 鐘欣愉無聲笑了下,沒再說什么,又調過頭去看戲。 就在兩人對話的片刻之間,她注意到樓下的軟包門打開過,趙淮原帶著兩個人進來,在那里站了一會兒,這時候已經不見了。 地點,以及大概的時間,都是她電話告知的。 趙淮原是個極其小心的人,也一定仔細掂量過。逸園在租界范圍內,又是公共地方,出入的都是富有的華人和體面的西僑。而且他可以自己決定究竟什么時候來,看一眼就走。 她知道他會接受,只是不確定他認人的結果。但對今夜來說,這個結果其實并不是最重要的。 夜已漸深,逸園外面如平常一般排起等候泊車的長龍。 巡捕房的汽車原本停在路邊,這時候被挪到了后面。司機大約在睡覺,不曾靠上來。趙淮原望了一眼外面潮濕微雨的春夜,打發了一個包探過去叫,自己還是站在門廳里面等。 其實不過幾步之遙,方才在劇場里的所見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仿佛早已經完結的因果,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探長?!辈欢鄷r,另一個包探喊他。 “啊……”他這才回神。 “車來了?!卑綄λ?。 他點點頭,戴上禮帽走出去。拉門小童趕過來給他撐傘,一直把他送到車邊,沒得著小費,又回身朝后面的包探討要。包探一把搡開那孩子,跟著坐進車里,可才帶上門,就怔住了。后排位子上坐的人戴著趙淮原的那頂禮帽,藏在陰影中的卻是一張生面孔。他知道不好,伸手去夠車門,未曾推開,已經被一根繩索扣住了喉嚨。他掙扎,皮鞋踢在車門上,發出悶響。 轎車隨即發動,并入車流,往東駛去。旁邊車道上,一部威斯利吉普也正突出亂陣,朝另一個方向加速。 逸園舞場門口仍舊擁擠,喇叭聲此起彼伏,車燈與霓虹在雨中映出斑斕的流光,沒有人注意到剛剛發生了什么。 滬寧鐵路上,雨還在下著,越來越大了。 不知是因為冷,還是窒息,趙淮原忽然醒來。他努力睜開眼睛,仍舊只見一片黑暗,許久才意識到這是因為蒙了一層黑布。身體慢慢恢復知覺,他感覺到捆縛在身后的雙手,膝下粗糲的石子,還有面孔緊貼著的光滑濕冷的金屬。心里似有猜想,卻又不敢置信。 “我是公共租界中央巡捕房的探長,你們放了我,我不追究,只要你們告訴我是誰指使的你們”他大叫著,卻沒有人回應,四周只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 有只手把他拉起來,一柄堅硬的圓管抵到他腦后。 空氣中漾著青草和塵土的氣味,以及額頭受傷流血的腥氣,但他到底是做這一行的人,還是辨出了槍油的味道。他知道自己腋下的皮套早就空了,那是他的配槍。 石子,金屬,蒙住的眼睛,縛在背后的手,所有這些都讓他覺得熟悉,只是從前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并不是他。 那時候用的槍牌擼子,如今已經沒有了。他是租界的華探長,用的是正宗的柯爾特點 22 口徑轉輪。六個彈巢,此時應該被清空了五個,也像從前一樣。 他記得那個夏夜,跪在鐵軌上的人是鐘慶年。當時的華探長就在后面不遠的地方看著他,他每撥一次轉輪,每扣一次扳機,都會苦求一次,說:阿哥,我也是沒有辦法,儂就告訴我吧,東西儂到底放在哪里了 但鐘慶年只是沉默地跪在那兒,反倒是他痛哭流涕,直到那粒子彈終于從槍口射出。 …… “乖囡……”他開口,像是明白過來她一定也在,“欣愉,是不是你” 但回應他的只有腦后的一記震動。他渾身緊縮,而后突然無力,整個人癱倒下去,下身涌出一股熱流。 又有人把他拉起來,像是換了一只手,小一些的,卻同樣有力。他聽到輕輕撥動轉輪的聲音,而后槍口又抵在他腦后。 “乖囡,”他強作鎮定,“你是不是聽到什么不要信人家亂講,你爸爸是我的兄弟,爺叔那時候對你這么好……” 身后的人只是又一次扣動扳機,仍舊是空巢。 趙淮原哭起來,弓著背,額頭抵到鐵軌上,感覺到那上面傳來的震動,才又慌忙直起身體。 “火車要來了,火車要來了呀!你快放開我,我還有要緊的事情告訴你……”他茫然尋找著一個哀求的方向,直到面孔蹭上槍口。 鐘欣愉再一次撥動轉輪,居高臨下看著他問:“爺叔,是這樣的嗎” 她打聽過幫派里處決的方式,只是對細節還不太能肯定。 趙淮原哭求:“乖囡,欣愉,儂相信我,我什么都沒有做,我真的還有要緊的事情告訴你,你不是叫我認的那個人么是的,他就是,肯定沒有錯。那時候我跟你爸爸做案子,你放開我,我慢慢講給你聽……” 遠處,鐵軌盡頭已經能看到一點亮光,是火車的頭燈,像一顆光焰四射的冷星,正朝他們飛來,越變越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