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書迷正在閱讀:戲精女朋友她超可愛、惹火(3P)、?;ㄒo每個男孩子性福( h )、極品仙農、我有一座諸天萬寶殿、都市醫武神婿、我家貓總想跟我交配、清純主播被cao日常(h)、回到宋朝當皇帝、最強神豪選擇系統
其中最出名的就要數法租界那邊的一塊地皮,本來是個垃圾場,清理平整之后建起一座所有人都不曾見識過的房子。 它通體牙白,四層樓,中間還有一個六角形的塔樓,加起來就有八層那么高,裝飾著希臘風格的愛歐尼立柱,但欄桿上雕刻著的卻又是銅錢花紋,樣子中西合璧。 落成之后,招牌掛出來,亮起霓虹燈,是“大世界”三個字。 彩色膠印的廣告紙發得到處都是,所有人知道那里面有劇場、書場、電影院,還有雜耍臺和各色中西餐食。小廬山,大觀樓,壽山石房,登云亭,一步一景,全都起了別致的名字,還找來體面好看的男女老少,擺出闔家歡樂的樣子,拍了照片,印成廣告畫,到處張貼。 一時間,成為市井平民口中最時興的去處。 墳山路弄堂也不例外。知微聽見別的孩子說起來,很是向往。但欣愉不許她跟父親提。她們都知道家里沒有多少錢,一人一個銀角子的門票是幾天的吃用開銷。還有房租。聽二房東講,房租也要漲了。 城市的邊緣越來越往西面推移,巡捕房里傳出來消息,事關鐘慶年,他卻是最后一個聽到,上面說又要把他往西面調。 也就是那一陣,趙淮原到家里來找他。 那時,趙淮原已經在匯司捕房做到包打聽,頭上戴一頂巴拿馬草帽,身上穿黑色香云紗褲褂,難得來墳山路一趟,看見欣愉和知微,喊她們“乖囡”,讓她們叫他“爺叔”。 兩個男人坐在桌邊講話。 趙淮原說:“阿哥,儂覅急,你的事情,我再去想想辦法?!?/br> 鐘慶年笑答:“不用,你別折騰了?!?/br> “那你打算怎么辦從前此地最亂,他們就把你調到這里?,F在總算好起來了,又要往西邊調,叫你去守界碑,難道就一直這樣下去啊”趙淮原反問。 鐘慶年只是笑笑,沒搭腔。 趙淮原還是勸,說:“只要是在上海灘混過的人,都知道錢難掙屎難吃。為了賺銅鈿,有什么不能低頭的我這幾年跟你提過多少次,只要你想通了,就來跟我說。我幫你老正興擺一桌酒水,請華探長過來。你敬杯酒,認個錯,從前那件事就算過去了。我馬上要調到中央捕房,也好帶著你一起到那里去。你以后還是做偵探,不用再穿著這身軍裝,天天在馬路上蕩了?!?/br> “真的不用,我就這樣蠻好?!辩姂c年也還是推辭。 “你別這么說,就算不為自己,總要為了小孩子吧?!壁w淮原欠身向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四下環顧這個亭子間。地方小到一眼就能看個囫圇,一張方桌,一只樟木箱,一個單人床,頂上還搭了半個假閣樓,是他自己刨了木板做起來的,給孩子睡覺的地方。雖然干凈,卻也是rou眼可見的寒傖。 鐘慶年不語,隔窗望向外面曬臺。欣愉和知微正那里跳橡皮筋,一頭綁在欄桿上,一頭綁在凳子上。像是能感覺到父親的目光,她們也回頭朝他看過來,腳下卻沒停,挑,勾,踩,跨。 “吃巡捕房這碗飯,本來就是這樣的。你要是真不愿意,另外找事情做也蠻好,何苦像現在這樣呢是鈔票賺得多,還是日子過得舒服啊”趙淮原繼續開導他,指節在桌面上敲出聲響。 “對了,”忽然又想起來一條路,“當年那位程先生,現在混得蠻得意,跟人家合伙在寧波路開了一爿銀行,本錢不厚,門面也是小小的,沒什么派頭。但他是從政府里出來的,總歸有些人脈。我聽人家講,官家有意扶持,上海灘的名流都會去照顧他們生意……” “你是哪里聽說的”鐘慶年問。 趙淮原自得道:“報紙上看見的,我這個人不說別的,記人名字和面孔一只鼎,只要給我看見過,肯定不會忘?!?/br> 鐘慶年笑笑,沒再往下說。 趙淮原卻莫知莫覺,又道:“他不是跟你講過,只要有困難就去找他嚒” 鐘慶年搖搖頭,答:“那時候是我壞了他的事情,案子到現在還沒有破,我怎么好意思再去見人家” “叫我怎么說你呢”趙淮原埋怨,“這都過了多少年了,當年的軍鈔早就已經作廢,連軍政府都沒有了,民國換了多少任大總統,大概也就只有你還惦記著那個案子呢?!?/br> 鐘慶年并不與他爭論,只是答:“我自己說過的話,不能不算數?!?/br> “像你現在這樣每天馬路上巡邏,那個案子就能破了”趙淮原笑起來,帶出一聲輕嗤。 鐘慶年不答,趙淮原也料到他答不上來,嘆了口氣,又是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阿哥儂啊,本來蠻好的,就因為那么一天,何必呢……”說完靜了靜,突然又問,“我說你……不會還惦記著要找那個人吧” 鐘慶年看他一眼,然后搖了搖頭。 趙淮原也覺得自己問得荒唐,卻隱隱記著方才那道目光,仿佛又叫他見著了過去的那個鐘慶年,戈登路訓練所出來的第一名。 鐘慶年大約也有察覺,笑了一聲,轉開話題:“我這樣一個人,到銀行去能做什么呢” 趙淮原卻不以為然,道:“做跑街,做警衛,只要上面有人關照,有什么不能做的” 鐘慶年還是帶著笑,不與他爭論了。 趙淮原見說不通,又道:“既然你不肯出去做別的,那就聽我一句勸。好好想一想,想周全了再來告訴我。我們這種人,說起來是穿著制服的,其實也就是平頭百姓,為啥要管那么許多呢”說完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望向在曬臺上玩耍的欣愉和知微,招手把她們叫過來,對她們說,“爺叔有大世界的長券,下趟帶儂進去看魔術、聽滑稽戲,好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