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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四章 (5) 那一夜,林薇走后,何齊輾轉難眠。她原諒他,與他上床,他本來應該很高興的,但實際上卻又不是純粹的快樂。他反復想起林薇說過的話,她說他在混,說他拿自己不當回事,越想就越覺得她說的沒錯,今后要做什么,他從來沒有想過,漫漫前路仿佛隱沒在一片薄暮中,他既看不透,也不想看透。但要改變這個狀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有些人死了,卻留下這么一團亂麻,讓活著的人不得解脫,有些事他不弄明白,怕是永遠都放不下的。 三十多年前,陳康峪是中醫藥大學校辦工廠的學徒工,滿師之后做了業務員,他追求醫學院女生盛玨蓉,待盛畢業后留校做了老師,兩人便結了婚,很快有了一個兒子。幾年之后,陳康峪通過一個遠房親戚,離開上海去了香港,經人介紹在華善堂工作,從一個小小的銷售代表開始,一路升上去,繼而認識了當時何氏唯一的女繼承人何思睿,也就是他的母親。 對那段前塵往事,何齊所知的不過就是這一些,而且大多是因為這場官司才知道的,其中難免夾雜著各種法律文書里特有的措辭,卻又不帶多少感j□j彩。那些文字所描述出來的陳康峪,與記憶里那個教他讀《少年彭羅德的煩惱》,坐在副駕駛位子上,陪他在莊園里轉圈的父親如此不同,使他始終無法蓋棺定論。 他希望有人能跟他說三十年前的陳康峪,撥開所有的野心以及欲望之后,那個最初的陳康峪,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爾后便可以給這段記憶打上一個封印,收藏在角落,永不開啟了。 等一切都弄清楚了,他這樣想,就去找林薇,對她說:你看,我不混了,也不再拿自己不當回事了。那樣,他們就還能在一起。他可以找間學校繼續念書,拿了學位出來,找個教書的職位,他是個沒什么野心的懶人,教書大約還可以。他還會在景色好又清靜的地方建一座房子,他們一起住,假期到處去旅行…… 他又想起白天見到的沈繼剛,沈是陳康峪和盛玨蓉的舊友,多年以前,他們在學校宿舍樓里毗鄰而居,沈一定可以告訴他一些想知道的事情。想到這里,他下了決心,不管怎么樣總還要去一次。 第二天下午放學,林凜從學校出來,沒在校門口看到何齊,倒是林薇翹了課過來接他。他又像從前一樣,坐在她的自行車書包架上回家,晚飯就在弄堂口的小吃店里吃面。 面吃到一半,林凜終于忍不住了,開口問林薇:“何齊怎么沒來?” “我讓他別來的?!绷洲被卮?。 “你們分手了?”林凜又問。 林薇搖搖頭,也不多說什么,只是低頭喝面碗里的湯。 “那你們還會不會結婚?”林凜繼續。 林薇一聽就罵:“你從哪里聽來的,誰說過要結婚?” 林凜卻回嘴:“何齊說過將來要跟你結婚的?!?/br> 林薇嗆了一下,大約是面太燙,眼淚差點咳出來。 之后的幾天都是這么過的,林凜開始嫌林薇麻煩,出校門看見她就說:“你當我小孩子啊,有必要每天接送嗎?” 林薇有些生氣,點著他的腦袋反問:“從前何齊接你送你,怎么沒見你不樂意?” 林凜憋著不說話,撇下她低著頭一路往前走。 林薇拿他沒辦法,其實她每天這時候趕過來也挺勉強的,學校里管得挺緊,下午的那幾節課已經逃得不能再逃,又盯了他幾天,見沒什么事,就放手讓他自己上下學了。畢竟是快十四歲的人了,個子比她還高一點,從學校到家的路也不是很遠,她這樣想,總不會有什么問題。 緊接著的那一日,林凜放學,幾個男孩子跟在他后面走出校門,其中一個問他:“哎,林凜。這些天都是你姐來接你,你哥怎么不來啦?” “他這幾天有點事……”林凜回答,他在學校一直是獨來獨往的,真的要拋頭露面卻也不露怯,因為面孔長得漂亮,挺受女孩子歡迎,偏就遭男孩子恨。 那幾個男生大笑,指著他說:“你還好意思說那是你哥?人家都在說那是你姐在酒吧陪酒搭上的富二代,現在大概是玩膩了,把你姐甩了吧,還說是你哥,哈哈哈?!?/br> 林凜大窘,甩掉書包沖上去就要打,拳頭還沒落下去,卻聽見一記汽車喇叭的聲音。他抬頭一看,馬路對過停著一輛銀灰色的跑車,底盤低,車身修長,樣子足夠囂張,比從前那輛黑的還要漂亮。擋風玻璃反光,他看不清里面坐的人是誰,卻一下子高興起來,除了何齊還會是誰?jiejie說他不來,但他還是來了。 林凜又得意起來,背上書包一路跑著穿過馬路,一邊跑一邊對那幫男孩子喊:“不跟你們廢話,我哥來了,他前幾天沒來接我,是因為要換車,瞧,那就是他的新車!” 也是在那幾天,何齊又找到胡凱,讓他務必約沈繼剛出來談一談。 胡凱無奈,心里說,你是少東,我聽你的,得空就又去了趟沈家,結果卻撲了個空。他跟鄰居打聽老沈,鄰居也不大清楚,只說前些天看見沈繼剛跟他老婆拖著拉桿箱走了,后來就一直沒回來,大概是出去旅游了吧。胡凱還得上班,只能花錢雇了個民工蹲點,蹲了幾天都沒見老沈回來。到最后,他自己也煩了,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能又去找羅曉光幫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