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廳里照例坐了六七個食客，除了埋頭男，其他都是生面孔。尚晉走到埋頭男旁邊，對他旁邊的人說：“您好。我跟這位先生是熟人，咱們往那邊挪一下位置可以嗎？”那人爽快地挪了位置，尚晉坐到埋頭男身邊。

    埋頭男還穿著上次的那身衣服，正低著頭拿著手機在玩下象棋游戲?？瓷先テ逍g頗為高超，十幾步就贏了對手。

    尚晉微笑著點頭：“您好。又見面了?！?/br>
    埋頭男卻只是淡淡地點點頭，沒說話，繼續玩下象棋游戲。

    菜陸續上來。埋頭男這才停止了玩游戲。

    錢多照例來幾句開場白：“大家好。今天的晚飯正式開始。大家隨便吃隨便喝隨便聊。我不喝酒，大家自便。開動?！?/br>
    埋頭男也不管他人，自顧自低著頭大口吃飯。

    尚晉悄悄觀察著埋頭男：“您來杯啤酒嗎？”

    埋頭男搖頭，只管吃飯。

    尚晉假裝不小心把筷子掉到了地上，俯身去撿。他注意到埋頭男的褲兜口有一個淺露的刀把。

    尚晉繼續跟埋頭男搭訕：“您哪兒人??？我青島的。我們那兒盛產海鮮和啤酒?！甭耦^男含糊地回應：“我西邊的?！?/br>
    尚晉掏出手機：“兄弟，方便加個微信嗎？”埋頭男拒絕：“我不用微信這玩意兒?！鄙袝x又說：“留個電話呢？這年頭，不加上電話號碼或者加上微信，就跟不認識似的?！?/br>
    埋頭男警覺地看了一眼尚晉。尚晉一臉誠懇熱情的笑容。

    “您不會是連手機號也不用吧？”“對。手機號我也不用。我就是用手機下象棋?！薄蔼毺?！佩服！我聽說有不用手機的一群人，返璞歸真，追求簡單生活。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了。來，敬您一杯！”

    尚晉端起一杯酒，埋頭男端著飯碗沒動。

    尚晉放下酒杯也端起飯碗：“來，干！”

    埋頭男只好端著飯碗跟尚晉的飯碗碰了一下。

    尚晉繼續找話題：“我也愛好下象棋?！甭耦^男有了點興趣：“哦？下得怎樣?！薄捌甙藲q開始下，中學以后，沒遇見過對手。你下得怎樣？”“我棋臭。不像你?！薄芭?。那就是沒天賦。我其實也沒怎么練，就是有天賦，上了手之后，怎么下怎么有?！?/br>
    埋頭男皺了皺眉，明顯有些不服氣的神情。

    尚晉轉頭問道：“錢總，你這兒有象棋嗎？”錢多回應：“我這兒啥都有?！闭f完對一邊的工作人員說：“去，買副象棋?！惫ぷ魅藛T：“好的?！鞭D身出去了。

    尚晉又對埋頭男說：“別的不敢說，象棋我可以指點你一下。你水平提高會很快的。吃了飯要不要我帶帶你的棋藝？”埋頭男終于被尚晉說動了：“好。我領教一下?！?/br>
    吃完飯，尚晉和埋頭男來到茶室。

    象棋已擺好。尚晉和埋頭男分坐兩側。

    尚晉示意道：“你執紅，先走?！?/br>
    埋頭男不多言，當頭炮就擱上了。尚晉應對。

    走了幾步，埋頭男詫異地看了尚晉一眼。尚晉其實是吹牛，他的棋藝根本不值一提。走了還不到十步，埋頭男一個將軍，尚晉就投子認輸了。

    尚晉贊嘆：“沒想到你水平這么高?！甭耦^男眼睛盯著尚晉：“不是我高，是你水平太低?！薄笆菃?？我自己覺得我水平還可以的?！薄澳悴幌袷莻€撒謊吹牛的人?！薄拔也皇??！?/br>
    埋頭男冷冷地問道：“所以，你是誰？”“我叫尚晉。是學哲學的?！薄爸滥銓W哲學的。我想問的是，你是干什么的？為什么故意把我引到茶室里來？”“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把你引到茶室里來?！?/br>
    埋頭男呼地站起身想走。

    尚晉說道：“外邊有十幾個人。你走不了?！?/br>
    埋頭男回過頭來，面露兇光：“你想干什么？”尚晉一臉鎮定：“跟你談談?！?/br>
    埋頭男把手揣進了褲兜，惡狠狠地說：“談什么？”尚晉不緊不慢地回應：“談談人生，談談理想?！薄拔覜]有理想，也不想談人生?！薄澳敲?，我們也可以談談前程。人，總是要考慮前程的吧。即便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家人考慮吧。你說呢？”“你總像話里有話。你想跟我談前程，那你得先告訴我你是誰?！薄拔铱梢韵雀嬖V你我不是誰——我不是警察。我是一名普通的社區調解員，為人排憂解難是我的職責?！?/br>
    埋頭男瞪視著尚晉：“你怎么知道我有事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事兒和你的前程?！薄拔业氖聝汉艽??！薄笆聝汉艽笥惺聝汉艽蟮奶幚矸椒?，比如，自首?！薄拔覛⒘巳?，自首也是個死?！?/br>
    埋頭男說著從褲兜里掏出了一把彈簧刀，啪地打開。

    “我要走，誰擋我我捅死誰！”

    尚晉鎮定住精神：“兄弟，殺了人也要看殺人的性質，如果是過失殺人激情殺人，自首就不會死，不自首一定死?！甭耦^男一愣：“什么叫激情殺人？”尚晉冷靜地解釋道：“就是一時沖動下殺了人，或者因為過失手段致人死亡，只要自首，我想是有光明前途的。你現在有兩條路：一、負隅頑抗，被警察抓住，死罪難逃；二、我現在報警，讓警察來帶你走，算自首。我可以給你做證。我想，法律會給你公正的處理?！甭耦^男眼神突然黯淡下來：“我本來不想殺他。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想殺他?！鄙袝x趁機說道：“你可以先把刀子收起來。跟我說一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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