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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一下,說:我已經申請了波士頓大學了。不是很好的學校,肯定可以錄取的。 真的?怎么不早告訴我。我高興起來。 這個就是保底的。 那我放完假也去波士頓看看。我說,前幾天都打你家電話都沒人接,怎么回事??? 沒什么,就是親戚家有點事情。 我挺怕你突然說不來了。 如果我不來了,你怎么辦? 當然回來找你算賬啊。我說,你會不來嗎? 電話里傳來焰火和鞭炮的聲音,星球的另一面,新年已經來了。 喧鬧聲的間隙,他說:不管怎么樣,我肯定會來找你的。 15) 1999年,春天來臨之前,發生了幾件大事。 先是林晰換了個新工作,開始在一家時尚雜志社上班,不用再拍螺栓螺帽了。農歷春節之前,他到學校來看我,給我一個深紅色皺紋紙包的盒子,打開來是一部紅色的手機。 干嘛送我東西???我問。 他呵呵呵的冷笑,說:省得再給警察叔叔找麻煩。然后拿出一個同款的黑色的,撥了一個號碼,我手里那個響了,他拿過去,設了一個speed dial。 我不喜歡紅的。我說,你那個挺好看的,我要那個。 不行。 你做人情就做的地道點,我最不喜歡紅顏色了。我伸手去搶,他不躲,笑著看著我,任由我把他的電話拿過去,紅的丟回給他。后來,那對電話我們用了5年時間,始終是彼此的第一個speed dial。 第二件事就是我爸交了個女朋友,更準確地說是,已經交往了一陣的女朋友,終于正式告訴我了。那個女從前是我爸的學生,上學的時候就喜歡上我爸這個中年大叔了。而大叔對人家也有意思,做畢業論文的時候,特別挑了她的選題。該選題說起來也實在勁爆,原文不記得了,主題就是論述法國文學史上的不論之戀。結果那個學期,隔三差五就能在家里看到這個女同學,恭恭敬敬的坐在大叔身邊,桌子上一把彩色水筆,一厚疊紙,紙上改的那叫一個五彩斑斕。幾個月后論文做成了,大叔帶著些許傷感,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推薦信助此女到巴黎留洋。不想淑女情長,幾年之后,人家又飛回來了。 爸,其實這樣挺好的。我在電話里說,不是心里真的覺得好,而是沒有我反對余地的好。 你這么說,爸爸很安慰。大叔還挺能演。 就這樣吧,新年快樂。再見。我演不下去了。 放下聽筒,我一把拔掉電話線,把電話機扔了出去,宿舍門沒關,砸在對面的門上,塑料的碎片掉了一地。室友和幾個來串門的女孩驚愕的看著我,我平靜的說:My dad told me he's going to marry a twenty something girl. And they are planning to sell our home a up a new ohout me. Oh~姑娘們與其說是嘆息不如說是歡呼,Wele to Dawors Orphans Club.原來大家都一樣啊。 第三件事就是,農歷小年夜的早晨,我收到周君彥的email:小雯,不知道怎么跟你說,我今年不能去美國了。 你不用回來找我,好好讀書,以后我會來找你的。 16) 課間,我打電話過去,響了一下就有人接起來。 我知道你會打過來的。正是周君彥。 你說不能來了什么意思?我盡力控制自己的聲音。 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情,你先別打斷我,聽我說完。他說,你不要去打聽是什么事,我不想你從別人那里聽到,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交待。我今年不能去美國了,但是我們肯定不會分開的。 我們現在就沒有在一起。 他沉默了一下,說:你相信我嗎?聲音里透著從來沒有過的堅決,聽上去完全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我相信你。我說。 但是實際上我并沒有像他關照的那樣不去打聽,那怎么可能?!我沒有去上剩下的課,給一個從前的同學打了電話。那人很吃驚我會想起來給他打電話,沒聽完他寒暄。 我直截了當的問他:周君彥家里最近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嗎? 他說他也不太清楚,不過好像跟韓曉耕有點關系,他們兩個最近總是在一起,請假也一起請,兩個人成績都沒有從前好了。 我問他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說:大概去年十月份,就是你走之后不久。 我說:哦,知道了,謝謝。掛斷了電話。 當時已經是上午11點鐘,學生們都在上課,我不確定是不是要再打電話給周君彥,打過去,我又該說些什么。一個老師在大樓中庭看見我,問,哪個班的,怎么在外面晃?我回答說,身體不舒服,請假回去睡覺。真是瞎話張口就來。我走出大樓,天氣不好,遠處的天邊團著一片烏云。我在冷風里站了一會兒,然后沿著河邊走,一直走到樹林深處,在一棵栗子樹下坐了很久。后來,我跟林晰說起那時的感覺,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突然變成了個無家可歸者,周圍再沒有什么東西什么人是有關系的,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林晰回答說,他也有過同樣的感覺,而且當真在公園的長凳上睡了大半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