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在慢慢靠近。

    永恒并沒有召喚出龐大的炮擊艦裝，只是穿著那一身蒼白色的半覆蓋裝甲。

    心感未動。

    卻見沐頓時往后飛去，眉宇間已經添了一抹鮮血。

    第七階段的感應并沒有預警！

    破碎的立場還在修復，永恒已經抵在沐的胸前。

    直拳的巨力沖擊下，沐撞碎不知道多少紫色方塊才穩穩停下。

    誠然，永恒已經達到第七階段，她已經在昔日共享的記憶中領悟到突破了心網的界限。

    難怪會選擇這般舉動。

    看似不知死活，實則有所把握。

    沐之前的戰斗被消耗了一部分力量，現在永恒入場的確是良機。

    她能夠從永恒的攻擊中感受到那份決心。

    對面這位離家的孩子，會為了那份心中不愿丟失的溫暖而拼盡所有。

    不留手，便是對雙方情誼的最好詮釋。

    沐的短發化為白光炎浪，被激活的原始阿爾法能量尋求著宣泄的對象。

    永恒的金發同樣綻放出前所未有的輝煌，在身后折出一環旭日金輪。

    無影的身后是各自的堅持。

    沐使喚疫能編結出一條黑綠交替的疫能長鞭，抽打出一個個紫色大坑，卻難追金輝身形。

    “你在害怕?！?/br>
    “沒有防備才是愚昧?！?/br>
    沐必須謹慎，【永恒國度】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

    其完美循環狀態，對戰斗力的加成有著一錘定音的效果，但并非沒有破解的方法。

    永恒國度的完美循環是針對自身聯系的場域而言，如果兩個獨立的環境對撞，在理論上，就會使條件單一的完美循環被破去。

    沐在身體獨立之后，思索過許多能力的破解方法，她沒有領域，無法做到簡單粗暴的領域對撞。

    但疫能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以別的途徑做到，即是侵蝕與同化。

    當初哈康能夠保留意識，也是寄托于疫能的擴散，他在完美循環的攻擊之中被殺，但死亡也需要過程，完美循環并沒有覆蓋住由殺到死的過程——比死亡更加短暫的完美循環，真是諷刺。

    永恒還在試探，想要摸清沐分離之后到底成長了多少。

    隨著肢體的運動，是流暢的艦裝射擊，快速具顯某一部分的射擊艦裝，隨后立即收回艦裝空間進行炮彈填裝。

    這是領主們的通用技巧，但只有少數領主擁有如此的天賦，能在不短不長的距離中，充分發揮射擊優勢，又不耽誤高速運動。

    沐知曉這下被當成靶子打，果斷收回疫能，試圖追近永恒。

    永恒也算紫色空間的半個控制者，當即是開始改變起空間地形。

    “絲柔你這下可算是給我挖了個大坑啊?！?/br>
    沐想不懂，絲柔成全永恒請求的目的是什么，是慈悲嗎？

    還是為了某種不為人知的鋪墊。

    無論如何，擊敗永恒之后就會清楚了。

    她不會在這里輸掉，因為阿姨還在外面等待著援助。

    相等重量的兩份心愿，就在這里比個高低。

    永恒逆向穿梭，將薩諾婭空間當成跳板，在不斷隨意變動的紫色空間中總是能精準找到射擊窗戶。

    而沐在不斷地移動中，也完成了布置。

    在一次對視中，沐捉住轉瞬的時機，將一路布置，現在已經隨著紫色方塊的移動，而變得更加復雜的黑石激活。

    點對點，統統連接成復雜的網絡，構成一張黑色的疫能巨網，此刻封死了永恒所有的退路。

    看到那些線段末端的黑石圓珠，永恒便清楚了沐在之前的行動中收獲了一件黑石武器。

    可以固液轉化、拆分的黑石武器，是陰人的好東西?？上е挥幸吣芤栏降娜瞬拍苁褂?。

    永恒看著收攏的巨網，黃金的雙眸閉上，雙手擺弄出一連串姿勢。

    紫色空間隨之躁動，紫色方塊不斷切換位置，就算被黑懼疫能切開，也只是分化為更小單位的小方塊進行移動。

    注入諸多黑石圓珠中的黑懼疫能并不多，正在被快速消耗。

    但沐已經達到目的。

    被固定在一小片空間中的永恒，無需睜開雙眼也可以清晰感知到那火熱如潮的迅影向自己沖來。

    這一刻，永恒不再故意壓制心網波動的激發態，并隨后徹底壓倒了沐的感知。

    沐看到了瞬間打開的黃金眼眸，意識在那一瞬靜止。

    然后是渾身傳來的劇痛，正在沖鋒的身軀已經變得破破爛爛，流火燃盡，黑發垂靡，心網波動逐漸死寂如平線。

    永恒國度·完美循環！

    這是沐想要極力避免，也無法防御的最終領域。

    在沐鎖定了攻擊路徑時，永恒也鎖定了沐。

    直線上的兩端，機會是均等的。

    勝者，永恒！

    與第一次使用永恒國度相比，永恒選擇在能量充沛的時候發動能力，也沒有出現直接暈去的丑態。

    但負擔是難以想象的大。

    她看了沐那停止活動的身體，慢慢走去，取出一把結晶固化成刀。

    “我會留你全尸?！?/br>
    “還真是毫不留情的女人?！?/br>
    躺平的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撥開快到喉嚨的結晶刀，立馬跳離永恒的身邊。

    沐頭痛地說道：“就不能平穩的結束這種無聊的戰斗嗎？”

    裝死遇上補刀的，天生一對。

    “我不會放任你這種威脅存在?！庇篮阍俅螁酒鹋炑b攻擊。

    沐揚手打飛炮彈，一邊修復身體，一邊聊嗑起來：“你要回歸鬼姬，為什么之前要幫助我？按照邏輯，你應該不把我分離，留著記憶還有疫能進行自身強化才是最合適的做法?！?/br>
    永恒不屑道：“你分離之后，完全繼承了李華牧的討厭性格?！?/br>
    沐閃動的速度比之前更快，穿梭之中答道：

    “我與他都是好奇寶寶而已，而且你選擇在這個時刻出手，應該存在別的含義。否則只要直接聯系秦和你的meimei，三人一起出手，那么即使是華梅阿姨也無法抵御?！?/br>
    保持理智的沐，分析著永恒的動機。

    “是想送死？就算殺死我，損耗極大的你在之后的戰斗能夠保住母親和meimei的性命嗎？”

    永恒目光還是那般冷峻：“你的廢話越來越多，是想拖時間嗎？”

    沐不否認：“你和我都需要時間?！?/br>
    兩人將紫色空間殺得個破碎淋漓。

    閃避數道綠幽幽的疫能斬擊，永恒又啟動完美循環。

    這一次沐依舊傷痕累累，但就是無法死去。

    永恒已經在懷疑自己的永恒國度究竟是否失效。

    “為什么你可以一直站著?！庇篮憬K究是無法忍受內心的疑問，出聲問道。

    要說沐沒有研究過自己的能力，永恒不會相信，但是在兩人分割思維記憶后，沐的新身體沒有領域，根本防不住永恒國度的瞬間攻擊。

    這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是沒有湮滅掉身體的原因嗎？那就再試一次！

    不待沐的回應，永恒已經打出第三次完美循環。

    這一次沐直接被崩飛數十公里，沒入到紫色空間遠處，永恒的視界之后。

    待永恒趕到，沐正在緩緩站起。

    “身體還沒有湮滅……”永恒的眼神變了，出現了動搖。

    沐任由眼角的鮮血流淌，朝還在喘氣的永恒說道：“還記得嗎，哈康當時所說的話?！?/br>
    永恒脫口而出：“虛假的完美……一個敗者說的話?！?/br>
    “沒有他說的這句話，面對你，我會直接走?！便逍α?。

    沒有掩藏，沐的粉白掌心中涌出黑色的液體，在空中盤結為劍刃。

    炮火并沒有一點阻攔，沐提著黑石的刺劍信步前行。

    永恒將奧米加能量灌輸入厚重的結晶長刀中，說道：“你知道自己接納的是什么嗎？一次兩次還不滿足，一直在危險的邊緣漫步，只會讓深淵下的怪物關注你?！?/br>
    沐望著永恒手中染黑熠光的結晶長刀，答道：“我當然知道，這是我和華牧選擇的結果?！?/br>
    黑發再次流出銀火，黑綠紅三色疫能纏繞上黑石刺劍。

    “黑石是疫能群集消逝的遺骸，以此打造的武器能夠完美承接疫能和它同源分化的其他能量。在達到一定條件下，黑石甚至可以在能量和物質形態之間轉換，所以疫能很是喜歡寄宿在黑石之中。

    后來者在先行者的遺骸賜福中生存，該說是一種讓人驚悚的溫馨嗎？”

    沐一邊說著一邊向著永恒走來。

    超頻的心網波動，第二次燃燒的原始阿爾法能量，渴望食糧的同素疫能。

    沐的身體好似飄搖不定，卻只會更加讓人毛孔悚然。

    永恒感受到沐那份與自己無二的意志，承認道：“你確實是以一個獨立的人格、一份自我的意志生存著，而命運將你我交纏在一起?，F在正是終結這一切的機會，接下來……”

    “生死無悔?！?/br>
    金輝迅即炸碎銀芒。

    兩道黑影離離合合，兩人臉龐倦意與激動交替。

    在不定的命途中，向著彼此的性命，朝著各自的選擇奔去。

    沐cao縱三色疫能破開永恒完美的一瞬，卻被余波的沖擊帶去遙遠的水平線。

    風息停止之處，紫色的粒子海洋撲打在沐的身軀上，帶走點點血污。

    疾馳的永恒卷來死亡之風，結晶長刀能量泛涌，翻手一揮，斬出一帶純粹的黑色毀滅之光。

    擦過被斬出的深淵，沐控著黑石刺劍向前突去，劃出萬道綠虹，驚炸紫海。

    永恒身影微微遲滯，便已帶著數個血洞后退。

    未等待沐繼續貼身前來，一連串物質炮彈將沐打得節節遲滯，向后滑去。

    永恒搶在這一刻，發動第五次完美循環，兩方能量撞在一起，炸出又一個大海洼地。

    非是不擋，而是無力。沐那創傷重重的左臂，為了保住核心再次被重創，崩斷掛在血暗的皮膚上。

    狂濤的海面上，沐嘶吼著。

    不可就此結束，強撐虛弱的身體，搶緊救急，cao控阿爾法能量接駁左臂。

    眼中的血污世界，沐看到遠方的永恒拖著長刀，與自己一樣暗去了光輝，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搖晃的身體，潰散的集中力，但永恒她還是堅定地步向兩人的結局。

    果斷舍棄左臂，沐架起黑石刺劍，亦向著永恒而去。

    步伐蹣跚的兩人竭盡全力，邁開步伐沖向對方。

    兩道迅影，一道血線。

    沐的左眼流下一片血淚，結晶的鋒刃就貼在邊側，掛著血滴。

    而她手中的黑石長刺已有四分之一沒入了永恒的胸腹。

    金銀的余輝黯滅在紫色的海洋上。

    力量揮盡，意識也眩暈在天搖地動的黑暗中。

    直到絲絲冥冥中的呼喚，讓沐在顫抖中醒來。

    寒冷顫骨，饑餓痛苦。

    許久未有體會過的感覺包圍著虛弱的沐，而永恒就在一側發出微弱的呻吟聲。

    永恒的金發已經暗淡如黃土，沐聽到她的呼喚，半跪半爬到她的身邊，將她挽在懷中。

    呢喃難以聽清。

    沐附耳聽去，卻發現胸口頂著硬物。

    突然睜大雙目的永恒用雙指頂在沐的胸前，微微開嘴說道：“如果是刀，你已經死了?！?/br>
    沐的聲音同樣微弱，答道：“如果你還有這余力，剛才就切下我的腦袋了?！?/br>
    “呵呵……咳咳……”

    永恒剛剛才睜大的眼簾又慢慢落下。

    “你不應該這么善良的，耀眼得讓別人自卑……”

    “謝謝……你給我最后的溫暖……”

    “收下這份回禮吧……”

    “沐，沐……”

    “真的好暖?！?/br>
    溫暖逝者臉龐的，是點點晶瑩的銀色之淚。

    承接完整記憶的煎熬之心，是無法說出聲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