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
“公主,公主……” 睡夢中的藺紓兀然被人搖醒,不耐煩的睜開雙眼正欲呵斥,耳邊卻傳來一句:“公主,大皇子薨了?!?/br> 只一剎那,她便被嚇得渾身一激靈,徹底清醒過來,不知不覺間冒了一身冷汗。 得知她醒了,宮婢們推門從殿外魚貫而入,偌大的宮室頃刻間被點亮,通明如晝。 藺紓從榻上站起身來,一邊展臂讓宮婢為她穿衣,一邊側頭擰眉問落雪:“怎么回事?” 落雪想起那等不堪入耳的消息,略一遲疑,貼在她耳邊小聲道:“據說是服了大量五石散,且……夜馭多女所致?!?/br> 話音方落,便見她嫌惡的皺了皺漂亮的眉。 這藺琮,死到臨頭還是狗改不了吃屎,這一出如此埋沒皇家的臉,估計要尋別的由頭發喪了。 瞧見宮婢手上捧了件絳紫色的宮裝,她擺擺手,回絕道:“換件顏色淡的過來?!?/br> 到底是名義上的長兄,雖然素日里勢同水火,可如今人都沒了,也沒必要在這等白事上逞氣性,省得后頭被人拿來作筏子諫討。 “父皇那邊如何了?”見她們手忙腳亂,她也懶得再難為,自行在榻邊坐下,彎腰套上鞋履。 寒梅俯身為她束好玉佩,“聽說陛下得知消息后氣得嘔血昏倒過去,如今還未醒呢?!?/br> 藺紓輕抿紅唇,眉目間存留幾分憂色。 一行人路過鐘粹宮時,只聽里頭傳來雞飛狗跳般的吵鬧聲,片刻后,一個衣衫不整的小黃門倏地推開宮門飛撲出來。 好巧不巧的就摔在藺紓面前,將她嚇得尖叫出聲, 寒梅立即上前一步展臂護在她身前,揚聲罵道:“你個不長眼睛的狗奴才,沖撞了公主仔細你的皮!” 藺紓撫了撫心口,不耐煩的抬手阻止,“行了?!?/br> 好奇是什么將他嚇得這般不顧儀態屁滾尿流的跑出來,遂問:“你這冒冒失失的做什么呢?” 小黃門抹了把額上的血,忙不迭地將帽子戴好,磕頭求饒道:“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怕她不虞,又急忙解釋:“貴妃娘娘受了大皇子薨逝的打擊,如今情緒有些不穩定……” 藺紓就言往宮門的縫隙里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甚至可以稱得上冷漠,倒是罕見的未發一言,很快便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繞過了這個小插曲,之后的路程一路通暢,再無差池。 她率先去了養心殿,御醫們看到她來后紛紛行禮問安,藺紓只輕輕頷首,與往日“人未見笑聲先到”的模樣相去甚遠,顯得尤為嚴肅。 藺暨已在一旁候著了,想來他也是在睡夢中被人喚醒,清俊的面容難掩疲憊。 藺紓看了一眼躺在龍床上昏睡不醒,面色烏青的憲元帝,往日里神采奕奕,高大儒雅的父親在這一刻顯得尤為孱弱。 她收回視線,走到正與御醫交談的兄長身側,“皇兄?!?/br> 藺暨只點了點頭,一門心思全放在聽御醫的病情解釋上。 御醫口中說的生澀難懂的詞匯令人難以理解,她囫圇聽了個大概,大意是說父皇此次發病乃急火攻心所致,日后需要靜心休養。 看似認真聆聽御醫的囑咐,她心中卻另有所想。 是了,宸貴妃都瘋了,從小對長子藺琮愛護有加的父皇怎會無動于衷呢。 藺暨命人將御醫們送出去后,回頭看見她站在原地出神,輕喚一聲:“阿元?!?/br> “嗯?”藺紓很快便回過神來,見他走過來,往自己身后的龍床上看了一眼,“父皇這兒有御醫看著,你且放心?!?/br> 又道夜深了,讓她先回去歇息,倒是半句不提藺琮的死。 她沉吟片刻,像是隨口問道:“大皇兄的事……” 還未說完,便被他抬手止住了話,藺紓只得閉上了嘴。 卻見他警惕的掃視了一圈周圍,才低聲與她道:“這件事父皇已交由大理寺查處,具體結果還得看大理寺?!?/br> 她自覺這件事沒有那么簡單,有心想多問幾句,又怕這殿里隔墻有耳,而且觀他樣,也是不想讓自己過多詢問這件事。 別人的話她或許不會聽,但藺暨的話她還是聽的。 藺紓聞言頷了頷首,估摸著他還要在這兒待些時候,便關懷了一句,讓他注意身子,而后便走了。 待她離去,藺暨背手站在龍床邊,目光停留在那張略顯蒼老的面容上,抿唇若有所思。 “啪啪啪!” 潮濕昏暗的地牢里,連續幾聲破空的巨響驟然響起。 “說!今夜在宗人府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休要隱瞞!” 帶著鉤刺的鞭子再一次狠狠落下,被懸掛在十字架上傷痕累累,鮮血染衣的女子驀地仰首悶哼一聲,嘴唇撕咬得鮮血淋漓,過了良久,才見她半吊著眼睛,嘶嘶喘氣,艱難的擠出一句:“奴婢之言……句句屬實!” 已經如此反復問了幾個時辰,卻仍未得到一絲一毫有用的消息,行刑之人疲憊之下見她仍舊嘴硬,頓時怒不可遏,抬起鞭子又是接連數十鞭下去,扭曲的面容駭人不已。 “還敢狡辯!還敢狡辯!” 不知抽了多久,正當她快要暈厥過去時,耳邊傳來一句:“來人,上桶鹽水來讓這賤人醒醒神!” 不,不!她在心里驚駭的大喊一句,身子還未來得及反抗,一桶混雜了數斤粗鹽的鹽水便兜頭淋下。 “呃啊啊啊??!” 剎那間,渾身便猶如被人用利刃在本就血rou模糊的傷口上重重刺了幾刀,固定在十字架上的纖細身子劇烈痙攣起來,好看的面容擠成了一團,表情猙獰,嘴巴張開到極致,整個地牢里都回蕩著痛不欲生的嘶喊聲。 “呸!真是個賤骨頭!” 就在她第叁次昏厥過去又被人潑醒時,那群人才終于停止了對她的折磨,惱怒的棄桶離去。 被重擲在地的水桶咕嚕嚕的滾到她的腳底下,似在提示著她方才經歷了一場多么慘無人道的折磨。 茍延殘喘之際,聽到由遠及近傳來的輕緩腳步聲,與這地牢格格不入的清雅檀香逐漸飄近,咸澀的鹽水流進眼睛里酸痛難忍,令人無法睜開雙眼,過了半晌她才動作遲緩的抬起頭,當對上來人那張溫潤清雋的面容時,微愣片刻。 “太子殿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