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們家的香火，也不值得他百忙之中請個假，來醫院守著啊?！?/br>
    “哎呀，警官，你怎么這樣說話呢？”

    “不是嗎？看你們兒媳婦的裝扮和臉色，恐怕是在醫院沒日沒夜地守了好幾天了吧，你們二老倒是精神利索得很。有人和她換過班嗎？有人關心過她嗎？”

    他聲音透著和平常截然不同的冷，“cao心孩子的只有mama，出了事也只怪mama。做人也不要太過分了?！?/br>
    一旁的人也忍不住指責：“就是，她嫁進你們這種人家，才真是倒了大霉了?！?/br>
    “來來，我都用手機錄下視頻來了，就該發到網上讓人看看，怎么還有這樣的人呢?！?/br>
    那對老夫妻臉上頓時掛不住，推搡著人群，就要逃離。

    陸洵冷著臉丟下一句：“你們的兒媳是盡職盡責的老師，孫子也很勇敢。你們一把年紀了，還沒有孩子活得明白，還是不要再給他丟臉了?！?/br>
    說完，才在眾人的目送中，大步走開。

    急診科沒有午休，二十四小時擁擠喧鬧，他一直走到應急通道里，才有一片清靜。

    江桃看著他一直走到樓梯轉角，面對著白墻，呼吸聲粗重，手垂在身側半握成拳，微微發抖。

    “你還好吧？”她輕聲問。

    “嗯?！?/br>
    “你別為他們太生氣，氣的是自己?！?/br>
    “放心，我沒事?！?/br>
    這人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氣，聲音才勉強如常，“我只是替他們母子不值?！?/br>
    “確實，她公婆好過分?！苯乙矐崙嵅黄?，“希望惡人自有天收?！?/br>
    她想了想，又問：“不過，你剛才為什么說她的兒子也很勇敢??？這里面有什么關系嗎？”

    陸洵沉默了一會兒。

    “剛才是我沒認出她的臉，但是聽醫生一說，我就想起來了。她叫馮薇，是實驗小學的老師，她的兒子叫徐逸軒，就在這所小學讀五年級?！?/br>
    他說：“當時她為了保護低年級的學生，沒來得及拉他。這位小朋友也非常偉大，在歹徒持刀刺過來的時候，他推開了身邊的同學，自己沒有逃脫?！?/br>
    “啊……”

    江桃心里一顫，一時間被震住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過了好久，才輕聲說：“他真的好了不起啊?！?/br>
    “是，所以我前面才這么生氣?！标戜穆曇舫脸恋?，“我都有點想動手了?！?/br>
    “哎哎，冷靜。我們警官小哥哥，為他們違反紀律不值當的?！?/br>
    說得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放心，我知道?！?/br>
    和她說了一會兒話，他顯得平靜了很多，也就準備往外走。

    “你下午真不進局里？”

    “怎么，你希望我去？”

    “也不是?！?/br>
    江桃在心里暗自嘆息，這人不信鬼神，她昨晚見過趙清辰的事，肯定是不能說的。那她到底該想個什么辦法，把殺人兇手就是張老川這件事告訴他。

    這一上午事情層出不窮，倒是把想話術的事給耽擱了。

    正想著，陸洵無意識地一抬頭，她忽然“咦”了一聲。

    “這是誰家孩子，怎么一個人跑到應急通道里玩啊，等會兒爸爸mama該著急了?！?/br>
    是個小男孩，圓頭圓腦的，模樣還挺可愛，就在上面一樓，正隔著樓梯欄桿笑瞇瞇地看著他們。

    她心想，多半是大人正在急診室守著，疏忽了讓孩子跑出來。

    陸洵的身體卻僵了一僵。

    過了好幾秒，他才問：“哪里有孩子？”

    江桃陡然愣住，說不出話來。

    真就想什么來什么呀？

    那小孩倒是不怕生，非但不躲，反而蹬蹬蹬地從樓上跑下來，就站在幾步開外，笑著問：“jiejie，你看見我了是不是？”

    這句話，顯然是對她說的。

    果然，趙清辰說得沒錯，鬼魂真的能看見作為隱形眼鏡的她。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們眼里，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那對面應該也能直接聽見她的聲音。

    “是的，我能看見你。你……”

    她本來想問，你找我有事嗎。但是話還沒出口，她忽然就反應過來了，他是誰。

    小孩穿的是一身校服，胸口的?；丈戏?，繡著“清平市實驗小學”幾個字。樓上恰好是急診ICU病房。

    “jiejie你別怕我?！毙煲蒈幯瞿樀?，“我不會害你的?！?/br>
    這么說，他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她望著這個過于懂事的孩子，心里忽然酸得厲害。

    “嗯，我不怕?！彼f，“你是最善良的小朋友?！?/br>
    “江小桃?！标戜鋈怀雎?。

    她愣了愣，才想明白，她的聲音會一句不漏地落進他耳朵里，但是他看不見徐逸軒，也聽不見他說話。

    在他的視角里，她是對著空無一人的走道喋喋不休。

    更何況，他不相信靈異一說。昨天她和他提起時，他就挺不高興的樣子。

    “那什么，你能把我摘下來嗎？”她問。

    這人明顯地怔了一怔，“為什么？”

    “我有話要和這位小朋友說，我怕你聽著不高興?！?/br>
    “那里沒有人?！?/br>
    “陸洵，孩子能聽見你說話的?！?/br>
    “……”

    兩人一時僵持住了，誰也不開口。

    過了好半天，陸洵才嘆了一口氣，“不摘了，你就這樣說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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