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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恬躺在榻上,覺得自己就像是得了重感冒一般,渾身提不起力氣,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她感受著自己身上的信仰之力被抽走,反補到了另一個魔神化身的身上。 她的一個身體變得極弱,另一個身體卻變得極強。 就像是把一個杯子里的水倒進了另一個杯子里,水的總量沒有發生改變,但一個杯子已經空了,另一個杯子則滿得要溢出來。 現在天道的軀殼就是那個空杯子。 再沒有信仰之力注入,天道可能真的就要在痛苦中消亡了。 “吱嘎”一聲,寢殿的大門被推開。 一股精純的信仰之力注入了她的體內。 步恬感覺自己又有了幾分力氣。 她想起身,但只要稍微一動就會累得氣喘吁吁,最后只能乖乖躺回榻上,裹著厚厚的被子,問道:“是傾瀾嗎?” “師父,是我?!?/br> 莫傾瀾把還帶著晨露的夕蘅花插入花瓶,撩起帷幔,輕手輕腳地坐到床邊,用掛著月亮劍穗和小魚劍穗的系帶把帷幔攏到一起。 步恬看著月亮和小魚墜在系帶的末端晃啊晃,晃啊晃。 晃得眼暈。 她轉移開視線,道:“傾瀾,世人就快把我給忘了。你也忘了我,高高興興去做新紀元的神仙罷。蘇遲云是你的情魄,你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不能拿你怎么樣?!?/br> 莫傾瀾搖了搖頭,露出清清淺淺的笑:“師父,你不會消失的。我一直把你記在心里,就算其他人都把你忘了,我也不會?!?/br> 到了天道這個級別,只要還有人信仰她,她就能從祈禱之中一次次復蘇。 “你說過的,只要這個世上還有人信仰你、愛戴你,你就不會消亡?!彼麍唐鸩教竦氖?,輕輕落下一吻, “師父是我唯一的信仰,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br> “我的修為不低,應當能活上不少年歲,只要我活著,就一直能為師父提供信仰之力。這么算下來,師父還能活上許久。眼前的困境只是暫時的,一切都會好起來。前面的路可能會有些難走,傾瀾會一直陪著師父走下去?!?/br> 莫傾瀾說了很多個“一直”。 步恬卻是不相信“永遠”的人。 “別動不動就說永遠,你看看驚雪和眠歲,當初好的時候也是黏黏糊糊的,現在沒反目成仇已經算是不錯了?!?/br> “師父,我們不會如此的?!蹦獌A瀾隔著厚厚的棉被抱住步恬,把頭埋進步恬的頸窩,“傾瀾從不輕易許諾,既然說了就一定做到!” 步恬一只手伸出棉被,輕輕拍了拍莫傾瀾的后背。 他們不愧是相同的魂魄,連小習慣都基本上是一樣的。 聽到莫傾瀾說這些話,她心里是有些觸動的。 如果真的有天道衰微這么一天的到來,或許她真的不會消亡,莫傾瀾的信仰不足以她擁有翻江倒海之能卻足以讓她茍延殘喘,靜待新的轉機的到來。 她側過頭,余光劃過梳妝臺,卻發現了一個問題:“傾瀾,我的梳妝鏡呢?我那個用萬年梧桐木作原料雕刻、鑲嵌了千年云母、百年珊瑚的梳妝鏡呢?” “師父如今身子虛弱,傾瀾便自作主張把鏡子都收了起來?!蹦獌A瀾的眼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小心翼翼地震顫著。 “拿鏡子給我!” “好,師父別著急?!蹦獌A瀾幻化出一面水鏡。 步恬瞅了一眼那水鏡,一擊震碎了它:“傾瀾,我只是失去了信仰之力,不是喪失了辨識能力,你拿幻術來唬我做什么?我只是單純地,想要照照鏡子罷了?!?/br> “也罷?!蹦獌A瀾服侍著步恬起身穿衣,從芥子袋里拿出一面鏡子,放到步恬的面前。 步恬看著鏡中滿頭白發的自己,沉默不語。 她得控制住自己上揚的嘴角。 她竟然覺得這虛弱之后的白發比黑發好看多了,要不然以后給自己的魔神馬甲也整一個銀發套餐? 莫傾瀾見步恬一直低垂著頭,肩膀是不是聳動一下,以為布恬是不歡喜了。 他拿起木梳,仔仔細細地為步恬梳著頭發:“不管是白發還是黑發,我的阿恬最美了,三界四荒誰都比不上?!?/br> 第52章 二十九個修羅場 歡迎仙帝蒞臨訂婚宴…… 步恬側坐在榻上, 莫傾瀾站在她的身后,為她攏好頭發,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 他從芥子袋里拿出收好的珊瑚云母梧桐木梳妝匣,拉開它的抽屜挑了一支雙魚銜珠步搖, 輕輕插進步恬的雪發之中。 步搖末端的珠串流蘇埋入發絲, 仿若片片紅梅花瓣落在雪上。 可不就是雪做的人么? 她看起來面色蒼白, 神情懨懨,好似一捧碎雪堆成的雪人, 輕輕一碰便塌了,太陽一曬便化了。 金貴又脆弱。 莫傾瀾生怕驚擾了眼前風一吹就倒的心上人, 柔聲細語地說道:“師父, 我把‘望天殿’的匾額換了回來,希望我能在望天殿仰望著師父坐在至高神座上,長長久久, 亙古不變?!?/br> 莫傾瀾沒有聽到回應。 他抬頭看向鏡子, 只見鏡中的人闔著眸子,隨著他輕微的動作而倚靠到他的身上來。 莫傾瀾又是無奈又是心疼。 就這么一會兒工夫, 對方竟然睡著了。 他耐心地為步恬褪去裙釵,又服侍她睡下,悄悄退出了通天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