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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歲寒鄭重拱手,“是?!?/br> 待到溫硯離開好一會兒,裴歲寒都怔怔站在寢屋的窗牖邊,神色不明。不一會兒,直到一名仆從進屋,試探問:“大人?” 裴歲寒偏過頭,眸中的情緒早已被藏起來,他說:“好好準備公主喪儀要用的東西?!?/br> 仆從點點頭,目光卻忽然頓了下,“那、那盥室里......” 寒涼的眸子毫無波瀾,裴歲寒望著眼前自小跟隨著他和裴歲白的書童,不動聲色地將衣袖中的一個暗青瓷瓶拿出來,“處理得干凈些?!?/br> “是!” 然后,裴歲寒繼續偏過頭抬眸望天。思緒紛擾間,裴歲白臨死前赤紅著眼朝他歇斯底里喊得那些話猶又響起—— “裴歲寒,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你敢弒父弒兄,你會不得好死,你會遭天譴的!” 天上厚密的云被風吹開,陰霾漸漸消散。裴歲寒勾唇淺笑,桃花眼里眸色沉沉。 天譴么? 又何妨。 * 范晞和方墨澄領著蠱醫走進寢屋時,望見里頭的人,差點驚得站不穩。若非是謝屹辭的臉色依舊慘白如雪,見他整裝冷肅的模樣,他們怕是會以為他已經痊愈了...... “大哥,”范晞瞬間喜上眉梢?!澳阈牙?!” 謝屹辭沒說話,一雙冷然的眸子朝后望了望,確定沒有人再跟著進來,早已沉下的心幾乎掉到了谷底。 ——她不在。 方墨澄自然看得出來謝屹辭這回醒來不過是硬撐著,這種狀態保不齊下一刻就要昏過去。他忙上前道:“將軍,蠱醫已到,您快躺下讓他替您解蠱?!?/br> 謝屹辭睥了眼跟在范晞身后的身著異服的老者,心中了然。所以,她是用與他和離的條件到云琛那兒換了蠱醫來么? 不、不對。 先不論云琛不會做這樣虧本的買賣,若只是與他和離,她不會忍得住不來親眼看著蠱醫為他解蠱。 她不在這里,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她來不了...... “除了范晞,都出去?!?/br> 雖知此時耽誤不得,但方墨澄了解謝屹辭的脾氣,于是便帶著蠱醫靜靜退了出去。待屋門關上后,范晞立刻垮下臉半跪于地,哽著聲將所有事都托盤而出。 他豈會看不出來大哥眼下最想知道的不是旁的,而是公主的去向。 “......大哥,既然你醒了,那便快些將蠱毒解了罷?!狈稌勓壑谐嗌黄?,“我先帶一支隊伍追過去,我保證將公主平安接回來?!?/br> “不必?!?/br> 謝屹辭丟下兩個字,便朝外走去。方墨澄在外心神不寧的,見到謝屹辭出來,便上前阻攔,他知道謝屹辭一刻也等不了,可他體內的蠱毒何以能等? “將軍,只要一日,蠱醫便可解去你體內的蠱毒?!狈侥伟欀?,再度重復,“只要一日便可以!” 一日? 謝屹辭連一個時辰都等不了。 狹長的狐貍眼里泛起瘋戾的異色,他繞過面前的人,往謝氏祠堂的方向走去。見狀,范晞知道再難讓大哥回頭了,他面色凝重地嘆息一聲,隨即轉身朝外去調兵等候。 祠堂里,佛香縈繞。 謝屹辭疾步入內,和每次出征前一樣,跪于謝氏祖先的牌位前。只是今次,他的心情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墨色清澈的瞳仁中印出父母的牌位,謝屹辭眼眸微微有些灼意,心口更是涌現深切的愧疚。 不多時,他開口,聲音低而沉,卻是十分的堅定—— “謝氏祖訓,屹辭牢記于心,二十二年來從未有過片刻遺忘。只今次,請列祖列宗原諒?!?/br> 作為謝氏后人,從來不能只為自己而活。作為大昭戰神,他只能為大昭、為百姓而戰,他是大昭最堅實的屏障。 可是,他畢竟也是人。 一個有著七情六欲的人,一個有了軟肋的人。 “對不起?!闭f出這三個字后,謝屹辭起身朝外,眼底一片肅然。 謝府外,神嵬軍亦是齊齊等候,范晞正色立于馬邊。他的神情還算平靜,直到謝屹辭走出來,望見他懸于身側的刀,凌厲銀光令他的眸色猛然一動。 ——逆魂刀。 這些年來,跟隨大哥征戰疆場,此刀不過也就出現過僅一次。 逆魂驚魄,不死不休。 謝屹辭的目光掃過齊整的神嵬軍,將他們臉上的堅毅神色盡數印在腦海里。然后,他沉聲道:“諸位將士,聽我號令,守在都城,不可擅動?!?/br> 聞言,眾人面色一變,尤其是范晞,眼中盡是不解:“大哥,你在說什么!” 謝屹辭上前,朝范晞低聲道:“若我明日未歸,神嵬軍便交給你了?!?/br> “范晞,守住神嵬軍,護好大昭每一個人?!?/br> 說完,還未等范晞有所反應,謝屹辭快速縱身上馬,提韁欲奔。然而還未等馬蹄抬起,身后的將士已然傾身,全部都執拗地想要跟隨。 謝屹辭唇線緊抿,只微微偏頭,一字一頓道:“方才的話,是軍令?!?/br> 此話一出,眾人再不敢動。他們只能眼睜睜望著紅鬃馬遠去,硬朗的將士們齊齊半跪于地,齊聲:“吾等靜候將軍歸來!” 淺淺的微風將他們的聲音帶的很遠,謝屹辭唇角微勾,輕輕笑了笑。紅鬃馬很快奔出城門,如疾風般追趕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