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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覺捂著胸口輕咳了兩聲,“琴樂是我家廚娘的女兒,那時還不及我大腿高。但就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姑娘,救了準備自戕的我,并將我偷偷放出了家門,給了我新的生命。我在外游歷七載,最后竟落腳在這個曾經最不愿來的長安城?!?/br> 陸微瀾則問道:“你說你們的執念都是家。如果你的執念是想逃離家,那么琴樂的執念就應當是找到家?!?/br> 唐覺點了點頭,“她一直都在找阿爺。只不過卻很少提及她阿爺的事情?!?/br> 陸微瀾點點頭,這才拿出琴樂的簪子,“如果不是我找到這件兇器,你不會來投案吧?之前我曾想過,能將一個人碎尸十塊的人,一定心狠手辣,心存惡念。誰知我想錯了。后來我無意中翻了《應作慈愛經》,其中為貪行者開示了十一種不凈的修行方法?!?/br> 陸微瀾看著唐覺依舊淡然的表情,繼續說道:“十一種的其中一種是有思想意識的不凈,另外一種是無意識的不凈。無意識的不凈再細分為十種,稱為十種不凈相,是尸體腐爛的十種不同相。所以你在見到常玉達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尸體了,又何來的殺人?” ? 第60章 .春風意 [V] 「貳拾伍」 見唐覺還是沒有回應,陸微瀾又道:“人不可能是你殺的,你只分了尸。而且除了胸口的致命傷,常玉達的大腿內側也有傷痕,應當是他冒犯琴樂的時候被劃傷的?!?/br> 這次唐覺先是對陸微瀾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來,然后才道:“希望你對待自己的事情,也能像斷案這么通透?!?/br> 陸微瀾不解,剛想問他自己的什么事情,又聽他繼續道:“他百般糾纏琴樂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咳咳……”唐覺又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身軀已經不穩,嘴角竟滲出血來,“他拿走了琴樂的長命鎖,險些勘破她的秘密?!?/br> 陸微瀾:“琴樂要找的人究竟是誰?” “不知……”唐覺的身軀已經支撐不住,靠在身后的墻壁上,但依舊保持著打坐時候的筆挺身姿。 “那她的本名叫什么你總記得吧?”陸微瀾扶著牢門問道。 “阿……音?!闭f完之后,唐覺便面露安詳的闔上了雙眼。表情依舊那么淡然,氣質依舊那么出塵,好像他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亦對這個世界沒有半分的留戀。 這時,一直回避在角落里,擔心影響陸微瀾審訊的程典快步走上前來,問道:“唐覺大師還有救嗎?” 此前他雖呵斥自己的屬下,讓他們分清公案和私人感情,可此時也不由想起:自己年邁的阿娘有次到慈悲寺上香,老人家不小心扭到腳無法走路,是唐覺大師一路背著他的阿娘送到了寺外的馬車上。 陸微瀾搖搖頭,“唐覺大師已經圓寂了?!?/br> 程典再次看了唐覺一眼,輕嘆了口氣,“他就不覺得遺憾嗎?” 陸微瀾回應道:“他欠這個塵世間的最后一筆債已經還完了,自然沒有遺憾了?!?/br> “你說他和琴樂這是什么孽緣??!”程典再次嘆了口氣。 “唐覺為唐覺的執念而死,琴樂為琴樂的執念而死,這本就是兩件事。他能渡人,卻渡不了所有人?!?/br> 現在陸微瀾想的卻是,琴樂在長安的阿爺,究竟是誰呢?是否與李郴為敵的兩股勢力有關系? 程典此時卻道:“唐覺已經認罪畫押,可他又不是兇手,這要怎么處理?” “做為辦案人員,找出背后真兇是職責也是本分。至于如何對外公布,這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标懳懟氐?。 其實陸微瀾知道程典是怎么想的,只不過覺得由她說出這樣的話更合情合理。畢竟她代表的是興慶宮那位。 唐覺在長安人心中是怎樣一種存在,陸微瀾和程典再了解不過。 既然唐覺已經認罪,將他按手印的認罪書公布于眾,帶來的輿論影響是最小的,只不過會讓很多人的信仰坍塌。 如若公布案件背后真相,長安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民聲鼎沸,議論此事的聲音不絕于耳。 如何抉擇,取決于李郴。 他們能做的就是,將真相呈現給他。 程典點點頭道:“我們走一趟唐昭寺?” 陸微瀾:“我們去唐覺的分尸地點,也就是琴樂的殺人地點,將殺人的過程進行案件重演。 “這怎么能少得了我呢?”這時夏扶風竟然笑意盎然的走進了程典的廨房。 程典看到夏扶風就覺得腦仁疼。 前日在朱雀門發生的事,程典自然是知曉的。 長安民眾不認識夏扶風,都在議論寧王李蘅為何會救下一個大理寺的小捕快? 救人倒也能說過去,不過寧王摟著暈倒的小捕快跟摟著自己媳婦似的,還臭著臉差點淚流滿面。這就很奇怪了吧? 聽說寧王妃十分不受寵,日日獨守空房?原因終于找到了。 于是長安老百姓發揮出了無窮無盡的想象力,腦補出了一出寧王不愛丞相女愛小捕快的狗血劇來。 不過程典認識夏扶風??! 她現在已經在程典面前徹底掉馬了。 程典看看對面的陸微瀾,又看看剛進屋的夏扶風,覺得他這間巴掌大的小廨房真心容不下這樣兩尊大佛呀! 一個是驍王的心肝寶貝,一個是寧王的寶貝心肝。 他這要是沒照顧好這倆小祖宗,有個什么閃失,自己粉身碎骨也賠不起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