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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歸和茯苓是鎮國將軍府的侍女,自然不會跟隨她出遠門,陶嬤嬤人又沒了,如今跟在她身邊的只剩下醉冬一個。 劉肅安排得很急,江停云除了一應日常衣物,旁的什么也沒帶,仿佛她只是出門郊游,不久之后便會回來一般。 江停云卻是知道她這一去,不論是死是活恐怕都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從容郡帶來的書籍字畫如今都只能留在這里,她有心從中帶走一件東西留作紀念,挑挑揀揀了半日,卻不知該拿走什么,干脆什么都沒有帶。 逝者已矣,不可再追。 出了京都一路往西,劉肅此次前往扶風郡,帶的人比去容郡多了不少,整個隊伍如同一片黑壓壓的陰云,自官道翻卷而過。 江停云掀開馬車簾子向外看,只覺得這群人儀容整肅、紀律嚴明,個個身上透出兇悍的鐵血氣質,卻比劉肅從前那些侍衛的氣勢要強盛不少,應該是軍隊中最精銳的戰士。 看來他為了在扶風郡的謀劃,確實準備得極為充分。江停云心中不由得有些擔憂,滇州叛黨如今只是一個偏安一隅的割據政權,想要與一統中原已經十幾年的北歧王朝抗衡,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未來幾天的日子乏善可陳,隊伍保持著日間急行軍,一入夜便扎營休息的行進節奏。劉肅一反常態,不再投宿沿途的驛站或者客棧,而是選擇待天黑之后,就地在野外搭起帳篷。 白天有無數鐵騎圍在馬車周圍,夜間她的帳篷也同劉肅的帳篷一樣,被無數衛兵拱衛在中心位置,江停云找不到任何機會與謝尋聯系。 她不知道謝尋是否正遠遠綴在劉肅隊伍身后,或是干脆已經先行趕往扶風郡。每天夜里,她都會把謝尋給她的簪子從發髻上摘下來,仔細觀察一番簪頭的銀制哨子,再把它放在自己的枕頭旁邊入睡。 江停云敏銳地察覺到,劉肅正有意切斷自己與外界的聯系。想來也是,當初他放任自己與旁人接觸,是為了利用她向叛黨傳遞扶風郡寶藏的假消息。 而如今這個目的已經達到,自己若是繼續保持與叛黨的聯系,反而有可能會泄露劉肅的一應安排,適得其反。 江停云既什么也做不了,自然表現得十分老實,日日窩在馬車上,跟著醉冬學做針線。她發現女紅頗為磨練人的意志,心急是決計不能做好針線的,只有耐下心來,實現手、眼和腦的無間配合,才能做出完美的繡品。 大半個月過去,江停云卻只繡出了一方帕子。絲帕太過嬌貴,兩三針就會被她毀掉,醉冬只能給她裁了一塊用來給她做小衣的細棉布,教她在上面繡花。 江停云在帕子上繡了只歪歪扭扭的小鴨子,鴨子身下還有三條藍色的波紋,以示其在水上游曳。帕子的包邊異常地寬厚,乃是由于江停云尚不能熟練掌握鎖邊的技術。 整張帕子看起來就像是幾歲女童初學女紅的失敗作品,江停云倒是十分喜歡,取下了當歸給她裝備的鮫綃紗帕,日日將自己的小學生習作戴在身上。 進入季春時節之后,他們終于在一日清晨時分趕到了扶風郡。 扶風是一座規模頗大的城池。作為大楚開國皇后的家鄉,它在楚國建立之后,便得到了無數資源的傾斜,歷經數代建設,早已成為帝國西北方向的重鎮。 此時城門還未開啟,有早早候在此處的軍士驅趕在城門處排隊等待入城的農民商賈,城內士兵轉動鉸鏈,放下護城河上的吊橋,打開城門。 劉肅的隊伍一陣風般卷進城內,帶起城外官道上的浮土,待隊伍盡數通過后,鉸鏈隆隆,又將城門合上了。 江停云輕手輕腳地掀開窗簾,打量著扶風城內的模樣。扶風郡的街巷屋宇有著北地的朗闊,此時他們正在主街上前行,地面由大塊青磚鋪就,灑了清水,干凈整潔。兩側整齊排列著兩到三層的商鋪,招牌密密層層,昭示著扶風的繁華。 在這樣的地方起爭端,是否動靜太大了些?看扶風郡規模,此處駐軍恐怕就不會少,若是將駐軍吸引來,可是有些不妙。江停云有些憂心地放下簾子。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隊伍在一處大宅側門前停住。所有軍士如潮水般從馬車旁經過,離開了大宅,僅有少數停留在劉肅身邊。側門打開,馬車駛了進去,大約一盞茶時間,在一個院子前停住。 院子之前候著兩個穿戴富貴的嬤嬤,身后跟著四個膀闊腰圓的婆子,見劉肅騎馬跟著馬車過來,紛紛屈膝行禮。 江停云待馬車停穩后,和醉冬一起從車上下來,還不待四處打量一番,便看見馬上的劉肅微抬下頜示意,那幾個魁梧的婆子立刻走上前來,一把將江停云和醉冬的雙手反剪在身后,如同捉小雞一般輕松地將兩人控制住了。 江停云覺得仿佛有兩把鉗子鉗住了自己的手腕,她試圖掙扎,卻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她只好識時務地安靜下來,抬眼看著正端坐馬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自己的劉肅冷聲問道:“四皇子殿下這是何意?” 劉肅揚了揚馬鞭,示意婆子們將江停云主仆帶進院子里,自己催馬跟在后面,說道:“江小姐智計百出,令肅防不勝防,為了防止江小姐壞我的事,只好委屈小姐暫時待在這里了?!?/br> 江停云心中暗恨,他還挺懂得一力降十會的道理,如此強硬地控制住自己,自己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