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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微卻絲毫不受影響,仿佛對這里的一切都熟悉且習慣。 左拐右拐,終于走出人潮,喧囂退居身后,他們漸漸走入幽靜的腹地。 轉進狹窄的小巷,一盞孤燈扎在墻上,燈罩被人打碎一半,蜘蛛勤勤懇懇地補齊缺口。 梁為不想再往前走,他負氣地停在巷口?!澳憔烤挂獛胰ツ睦??” 葉子微轉身過來,與他面對面而立:“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阿公嗎?就是我以前淘片的時候遇到的那個阿公?!?/br> “就是這條小巷,我就是在這里遇見他?!?/br> 小巷隔幾步便是一個門洞,洞口堆著生活垃圾,皺癟的易拉罐和破口的避孕套和諧共存。 那天,她從這個巷口路過,偶然看到一個賣片的地攤就進來看看能不能淘到好東西。 正翻著碟片,旁邊蹲下來一個老頭,老頭看起來和攤主很熟稔,蹲下來后和攤主寒暄了幾句,從口袋里掏出一堆零錢破票。 他一邊認真地把那些票子撫平疊好,一邊吊兒郎當地問攤主:“喂,有沒有整錢吶?” 攤主抽著煙,斜眼乜他:“換整錢干嘛?” 老頭語氣嫌棄,眼角眉梢卻是驕傲炫耀:“還不是要給阿付交學費。臭小子,也不知道像誰,讀書那么能讀,我叫他別去他老師還不干,堵到家里來非要他繼續上學?!?/br> “讀書好哇,讀書光宗耀祖?!?/br> “哎也就那么回事,主要是臭小子想讀,想讀就給他讀唄?!崩项^點完手中破舊的錢幣,把厚厚一疊零碎的票子按在塑料布上,票子立刻膨開,又凌亂成一堆。 攤主嘲笑他:“阿公,這些夠你玩好幾天啦,真的不去阿吉那里賭一把?” “不去不去,這些錢不能動,”阿公專心地在上衣里翻找,最后從里衣的貼身內袋里摸出幾塊硬幣,一并丟在塑料布上,他說了一串數字,“有沒有整錢?給換一點唄,臭小子自尊心強,這些錢不好看?!?/br> 攤主徐徐地吐了一口煙,絲毫不給情面:“沒有?!?/br> “喂,是不是朋友啊?!?/br> 眼見著沒能打動對方,老頭瞧瞧他,只好又在身上摸來摸去,摸來摸去,就差把自己的底褲掏出來了。最后,他終于成功地從鞋底搜刮出幾塊硬幣,把硬幣丟在攤位上,他隨意地從攤位上撿了兩張三級片晃了晃:“這兩個我要了?!?/br> 攤主這才滿意地拿下煙,他把煙按在地上捻滅,然后抓起那堆被汗液揉得皺皺巴巴的碎票點了點,低頭在自己腰間的挎包里找錢。 等待的間隙里,老頭瞧見了跟自家孫子穿同款藏藍色校服的葉子微。 他搭訕道:“meimei仔,圣丹尼的?” “對啊?!?/br> “我孫子也是你們學校的。他成績好,你肯定聽過他……” “是嗎?!比~子微不感興趣地打斷他,她正比來比去幾張碟片,選不出更想看的,她隨意地將兩張碟片伸過去,“阿公,哪個好?” 老頭瞧了一眼,手指在上面徘徊了一圈越過去,撿起她腳邊的《rou|蒲|團之玉|女|心|經》,戲謔道:“這個好,波大人sao,meimei仔應該學一學?!?/br> 就是這么一場偶遇,她和阿公相識。 “我跟阿公是好朋友,我照顧他跟林付完全沒有關系。要真論起先后,我是先認識的阿公?!?/br> 梁為聽著她的話,依舊沒給回應,他表情冷漠,猜不透,看不穿。 “阿公不是好人,他做過很多錯事,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壞人?!?/br> 從麻雀窩里飛出一只鳳凰有多難,林振國考入警校就有多艱辛。 他也曾是熱血青年,信誓旦旦要做一個好警察。然而上個世紀的蝦灣埗不需要一名好警察,警隊只是黑社會的另一種形式,他們是擁有牌照的正規打手,貪污受賄敲詐勒索,是他們的生存方式。有人做不到,就活該被踢出局。 于是從未貪過一分錢的林振國卻因為“貪污受賄”被開除。 關于他的過去,林付知道得遠沒有葉子微多。 “他很孤獨,沒有幾個人理解他。我也不能說我完全理解他,但至少我可以肯定他不壞。所以我幫他。我帶你去見他好不好,其實我一直很想讓你見見他……” 她伸手抓他卻被他甩開,她頓時心慌意亂,梁為冷冷地說:“你帶我來這里無非是想證明你的出發點與那個人無關,我可以選擇相信你,我也知道你很善良,但你高估了我的道德水平,也低估了一個男人的占有欲和嫉妒心。葉子微,我不是好人,從來不是。我沒有你想得那么寬容大度?!?/br> “或許這件事你做得沒錯,但站在我的角度,我只看到你照顧初戀情人的家人近十年。你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有沒有考慮我的感受?如果當初沒有,現在又憑什么利用我對你的感情捆綁我的諒解?微微,你對我太殘忍。你的善良有沒有哪怕一刻用在我身上?有沒有?” 他失望地搖搖頭。 “我想我沒辦法體諒你?!?/br> 這一次他抽手的力度決絕而兇狠,以致于她晃了一晃差點沒站穩。 葉子微找不出反駁的話,她呆呆地站在路燈的背面,任黑暗吞噬她身體,腦海里不斷重現著梁為離開前那對復雜的猩紅的雙眸。 她知道以他的性格很難接受這件事,說難聽點,他或許已經在她身上蓋下了“背叛”的印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