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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她也會給穆云書發短信:【你最近還好么?已經去上學了嗎?】 【世界上的好事總是沒有壞事多,人人都是這樣的。不要氣餒?!?/br> 【希望你在新的學校也依然優秀……】 穆云書從來沒有回過她的短信,其實夏夢自己也猜到,他去別的城市了,這個地方的手機號不見得會繼續用,但她仍然執著地發著,好像給一個樹洞傾訴。 毛慧芳對夏夢唯有一個要求,就是好好學習,她也確實好好學習了,不關心周遭的任何事。 到了高三下學期,毛慧芳也突然忙了起來,總是加班,壓力大的時候還哭。但夏夢也不關心,只裝作沒看到。 她覺得哭是一件很脆弱的事,她不想看到母親脆弱的一面,更不想安慰她。 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她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是熬不過去的??奕绻杏玫脑?,她早就可以不用被揍了…… 那么更深層次的理由呢? 她不敢去觸碰。 她似乎潛意識里希望,母親少來找她的麻煩。 如果我可以自己處理90%的難題與情緒,那么作為父母的你們,也可以。 ~ 高考前一天,米璁給夏夢打了個電話。 她才一接通,就聽到潘美西的尖叫聲:“夏夢,我祝你考得稀爛!你這個賤貨!” 隨即,電話被掛斷了。 夏夢挑挑眉。 潘美西提醒了她一件事。 她給穆云書發了一條短信:【我今天要高考了,祝我順利吧,:)】 她知道他不會回復的,但是心里好像驟然輕松了下來,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她甜甜一笑,關了手機繼續復習。 人生最重要的一場戰役,她不會因為任何事分心。 因為她想要離開這里,離開這個家,這世界再也沒有什么事能比這件事更重要了。 ~ 高考終于結束了,夏夢疲憊地從考場走出來,只想趕緊睡一覺。 母親正在校門口等著她,走近了,她就看到母親一身黑衣。 “小夢啊,你考得怎么樣?”毛慧芳疲憊地笑著,眼眶烏紅。 她看到母親的手臂上有一個黑色的袖箍,上面還有一朵白花?。?! “這是什么意思?!”她茫然道,“你為什么戴這個?” 一股不祥地感覺彌漫上了心頭。 “小夢……”毛慧芳哽咽地說道,“你姥姥……你姥姥去世了……她不讓我和你說,怕耽誤你高考……” “你說什么?!”夏夢驚愕地死死抓著她的手,“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姥姥什么時候去世的!不可能,姥姥身體一直很好??!” “肺癌,已經有一年多了,都是我和你舅舅輪流去照顧,本來是說拖到你出成績的,但是沒有拖下來,”毛慧芳泣不成聲,“前天人就沒了……” 這時,毛慧芳身后的車門打開了。 夏夢驚恐地看到許久不見的夏文斌一身黑衣從車上走了下來。 在極度的恐懼里,她朦朧聽到夏文斌說:“小夢,我帶你去姥姥的靈堂?!?/br> 他站在那,像是猙獰無比的巨大怪獸籠罩了她。 而這一次,可以保護她的老人,已經不在了。 ~ “小夢啊,以后mama就是孤兒了?!?/br> 毛慧芳悲切地低訴著,這一句話只是這樣輕聲地說出來,就已經足矣令聞者落淚。 她的父親死得早,母親對她來說比女兒還要重要。 雖然早就知道母親年紀大了或許撐不了太久,毛慧芳還是對于母親去世的事感到悲痛萬分。其實母親很早之前就已經生病住院了,那時她偷偷哭泣,被夏夢發現了,她只得隱瞞說是因為工作壓力太大。 或許是不該瞞著孩子的,但是在夏夢的前途面前,就算是親人的死亡也要讓路…… 對于夏夢而言,姥姥不在了,她的世界都快要坍塌了…… 可是她一滴眼淚也沒有掉。 不能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已經成為了她的習慣。她倔強極了,哪怕心里難受到了極致,哪怕為姥姥哭是再正常不過的,她也強忍著絕不讓眼淚出賣自己的無助。 她只想要偷偷地哭,實在憋不住,也要把眼淚立刻擦掉。 她甚至也知道,自己該安慰母親。 可她反而只想逃。 她甚至有點不想面對這樣的母親…… 母親從來沒有這樣軟弱過,不管是和父親吵架,還是工作不順心,抑或者是夏夢干了她無法接受的事。母親永遠粗枝大葉的,活得像戈壁灘上的石頭一樣粗糙。 但現在的母親,仿佛被擊敗了…… 這讓夏夢害怕。 三天之后,直到她確認母親又堅強了起來,她才愿意和母親說話。 老人死后,需要守夜,還要接待來家里看望的客人。人來來往往,每個人來了都要招待,說話,倒水…… 到了下午,夏文斌已經累極了,他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毛慧芳不一樣,她渾身的能量仿佛用不完。她輕手輕腳地收拾著桌子上的瓜子皮、水果核,又補上了新的。這時,她仿佛看到什么很好笑的場景,叫夏夢過來:“小夢,你看你爸?!?/br> 原來夏文斌睡姿不對,嘴巴張開,口水掛了出來。 夏夢笑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