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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朗將擰開了的礦泉水推過去,沒說話。 唐朵朵拿起來喝了,終于順了口氣,正猶豫著要不要說聲謝謝,喬朗就忽然開了口:“開學那天,你在室友面前維護了書湘,是為什么?那時候你和她還不認識?!?/br> 唐朵朵握著礦泉水瓶的手一僵:“喬朗哥,我不能……” “沒跟你說話,”喬朗打斷她,一本正經地對著空氣說,“我在自言自語?!?/br> “……” 唐朵朵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于是也對著空氣說:“我見過書湘喂貓,所以覺得她不是她們說的那種人?!?/br> 喬朗搖頭,淡淡道:“這是你對你室友的說法,不是真話,或者說只是部分真話?!?/br> 唐朵朵撓了撓臉,心想喬朗哥真的是太聰明了,一點都糊弄不了他。 她只能說:“好吧,我是跟書湘有過一點點交集,但是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你也不要說出去?!?/br> 喬朗點頭。 唐朵朵就對著空氣說了起來。 其實很短暫,只有零星幾次,都稱不上交集。 那時書湘念高三,是一中的風云人物,全校學生中沒有一個不知曉她的,而唐朵朵只是高二部的小透明,存在感微弱到能被人輕易忽視,都上了兩個學期的課,同班同學中還有叫不上她名字的人。 她就如路邊的雜草一樣普通,隨處可見,眾星捧月的書湘壓根兒不可能認識她。 她們第一次見是在老教師公寓那邊,唐朵朵還記得那是個午后,她沒有回教室午休,兜里揣了一根火腿腸,打算依例去喂貓。 老教師公寓附近有只橘貓,剛開始只是個小奶橘,被母貓拋棄在草叢里,喵得撕心裂肺,唐朵朵偶然路過,將它抱了出來,每日雷打不動地去喂它,喂了它小半個學期,才總算將它喂養得胖些了。 她的行蹤引起了幾個女生的注意,那是班上幾個喜歡欺負她的女同學。 唐朵朵其實不明白她們為什么看不慣她,總要找她的茬兒,她為人老實,從沒主動招惹過誰,現在想來大概是沒有什么原因。 欺負一個人是不需要原因的,只要有幫手就行。 唐朵朵被她們幾個女生圍在中心,像個皮球一樣推來推去,最后一跤跌倒在路邊,胳膊肘蹭破了皮,滲出殷紅的血珠。 不是很疼,但她哭了。 她捂著胳膊從地上站起來,又被打頭的女生一把推到地上,她們嘲諷她,說她是出來私會男友。 唐朵朵哭著反駁,她沒有男朋友,她只是出來喂貓。 欺負她的那幫女生們又尖聲大笑起來,說她是怪咖,說她長得又胖又丑,沒有男生會喜歡她,還說她以后會抱著貓老死在公寓里,尸體臭了都沒人知道。 她越是哭著反駁,她們就笑得越厲害。 尖銳、刺耳的笑聲如一根細針,攪得唐朵朵腦袋一陣發昏,她癱坐在地上,太陽將她的頭皮烤得guntang,她覺得自己快要中暑昏倒了。 書湘就是在這樣的場景下出現的。 她來得很突然,幾乎聽不見腳步聲,老教師公寓年代久遠,有一次下雨把屋頂沖毀了半邊,一中建了新的教師公寓,這邊早就不住人了,因此偏僻又寂靜,盛產各種離奇的鬼故事,所以當她輕靈的嗓音突然從樓梯口傳來時,人人都嚇了一跳,驚恐地扭過頭去。 她從樓梯上走下來,穿著夏季校服,興許是覺得熱,外套被她綁在腰上,露在外面的胳膊雪一樣的白。 樓梯扶手上布滿了蜘蛛網和灰塵,地磚也裂了縫,青苔從縫隙里固執地冒出頭,被她踩在腳底下。 她身后還有只橘貓,踩著貓步亦步亦趨地跟著她,人和貓都是一樣的輕盈優雅。 她從陰暗的公寓樓走到陽光底下,皮膚顯得更白了,但眉眼倦倦的,不太提得起精神,四周都靜了,方才在笑的女生們齊齊收住了笑,連風都好像停了下來。 書湘人懶懶的,聲音也懶懶的,她說:“你們吵到貓了?!?/br> 她不說吵到她了,卻說吵到貓了。 剛剛還囂張得不可一世的壞女孩兒們全都老實了,交換個眼色后,不發一言地離開了。 橘貓認識唐朵朵,親昵地湊上來用腦袋蹭她,向她討要吃的。 唐朵朵原本被書湘的出現分走了心神,這下想到貓比人要友好多了,給口吃的就認她,也不會來欺負她,不禁悲從中來,鼻子一酸,蓄了兩大包眼淚,一邊撕著火腿腸外衣,一邊吸著鼻子說:“吃……吃吧,咪咪,還是你好……” “它不叫咪咪?!?/br> 這是書湘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當時的唐朵朵抬起頭來,表情還有點兒愣愣的,她回頭仔細看了看,偏僻的老教師公寓附近除了書湘就只有她。 她在跟她說話。 習慣了被人無視的唐朵朵立刻感到了慌張,腦子一片混亂,她并不是不知道書湘。 她曾在校門口遇見過她一次,她和她的朋友們走進來,奇怪的是,她明明不是站在最中間,可一眼望過去,她就是那群人的中心。 那些人里面,她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那時唐朵朵很快退避到了公告欄后,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些羨慕,心想,要是自己有這么招人喜歡就好了。 她不奢求能有一大幫朋友,只要有一個就滿足了。 她沒想到這樣好人緣的書湘會跟她說話,還記得當時的自己胡亂回了一句:“是……是么,那它叫什么名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