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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從哪一刻起,他的手自動勾住了書湘的腿窩,裙子的衣料極其襯手,摸上去像滑如流水的絲綢。 書湘不用再拼命摟住他脖子,防止掉下去了,雙手便搭在了他的肩上。 喬朗的呼吸終于順暢了些,方才他險些給她勒斷氣。 空曠的公路上除了他們沒有別人,偶爾開過去那么一輛私家車,見這里沒有測速路口,司機膽子也大了起來,將車子開得風馳電掣,猩紅的車尾燈不一會兒就消失在暗夜里。 忽然涌過來一陣暖風,將垃圾場的野草吹彎了腰,呈現一片柔軟草浪,在夏夜的月光下顯得特別唯美。 喬朗聽見背上的女孩兒在他耳邊輕輕吹了口氣,用蠱惑的嗓音說:“哎——我有一個秘密,你想不想聽???” 他沒有說話,按照他的經驗,他想不想對這個問題意義不是很大。 果然沒過一分鐘,書湘就自己說了起來:“其實我是個私生女來著?!?/br> 她就這樣輕易地說出了口。 要說震驚,喬朗當時肯定是有一些的,但他更多的是恍然大悟,心想原來如此。 難怪他從沒在文家見到過男主人,原本以為是書湘的父親工作在外地,難得回家一趟,但也不至于家中一張他的照片也沒有,更沒聽書湘提起過她的爸爸。 原來如此。 難怪顏女士在聽他喊她“文太太”時,會是那樣一副表情,甚至還笑了笑,現在想來,那分明是一個自嘲的笑,還要糾正他,她姓顏,不要叫她文太太,她或許心里在想,她算個什么文太太。 原來如此。 喬朗當時也很不理解,書湘為什么會把這么私密的家務事,甚至稱得上是家丑的事,告訴他一個外人。 他還懷疑她是不是不覺得這是件丑事,反而覺得很酷,把它說給其他人聽過。 后來他才從一個朋友那里,得知書湘從沒將這事告訴給別人過,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因為自己mama是第三者,她是第三者生的女兒這件事,使她覺得蒙羞,甚至為此痛苦。 當時書湘趴在他的背上,用一種輕描淡寫的,仿佛隨意跟人分享八卦的語氣說:“我媽這人特牛,我覺得組織上應該給她頒個獎,嗯……就叫‘史上最佳小三獎’,她能跟原配處成閨蜜你信嗎?其實她原本是文誠的秘書來著,啊,我是不是沒跟你說?文誠就是我爸?!?/br> “我還有個姐,人特討厭,跟你一樣學習好,我媽常把我和她放在一起比較,讓我多學學她,這次要不是她,我根本不會復讀,我媽跟著了魔一樣,非讓我考個大學,她跟康阿姨只是看著親,其實私底下較著勁兒呢,康阿姨就是我爸的正宮?!?/br> “你說我爸也挺逗,都什么年代了,還搞后宮那一套呢?!?/br> “我還有個奶奶,一個死老太婆,她不喜歡我,因為她想要個孫子嘛,你知道嗎?我出生前醫院的b超給我照錯了,醫生說我是個男胎,我這才留了下來,不然老妖婆要把我媽拖去醫院流了我的,后面她還給我取了個名字呢,叫文斌,文武雙全的意思,我上小學前一直叫這個名字,后來逼著我媽死活給我改了?!?/br> “你說老妖婆重男輕女吧?但她還挺喜歡我姐的,奇怪,難道大老婆生的就是吃香些?” 她把家里的成員和一些狗屁倒灶的事給他一一捋明白之后,又哀哀地嘆了半口氣。 熱氣噴灑在喬朗的耳廓,讓他有些許不自在。 “其實今晚是我奶奶八十大壽來著,他們居然讓我現場跳個舞,哼,當我是什么,戲子嗎?人家看個戲還要買戲票呢,他們給錢了嗎就讓我跳,多大的臉,我就不跳,氣死他們?!?/br> “所以你看,我在家根本不受寵,也是地里的一顆小白菜,說不準比你過得還不如呢,你那天說什么我被人捧在手心里,是寵著長大的千金大小姐,我特別生氣來著?!?/br>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特別生氣,她捏起拳頭恨恨捶了下喬朗的肩。 她力氣小,一點也不疼,可肩頭那塊肌rou還是繃緊了。 “受寵的是我這樣兒的嗎?天天挨罵,挨白眼兒,還千金大小姐,小時候我給我姐提鞋都不配,他們大老婆生的看不起小老婆生的,根本不帶我玩兒,我那時候經常被人鎖在地下室里,他們笑話我是狐貍精生的女兒?!?/br> “去他媽的吧?!?/br> 她嘟囔著罵了聲臟話。 她的語調輕快活潑,跟說評書似的,像一點都不在意那些往事,但喬朗卻聽得出她話里的難過。 他想他終于明白書湘一點了,她其實和他很像,自尊心太強,不喜歡將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給人看,當她需要安慰和陪伴時,她不會明明白白地說出來,而是給你一個眼色,然后轉身就走。 當她生氣時,她會冷笑,會變得很尖酸刻薄,話里句句都帶著刺兒。 當她傷心時,她不會哭,更不會示弱,她會假裝毫不在意,頂多罵一句,去他媽的吧。 喬朗頭一次憎恨起自己的不善言辭,他不知該說什么好,不能安慰,也不能什么都不說,最后喉結一滾,一聲“對不起”脫口而出。 書湘笑了幾聲,拂了拂他的肩,很大方地說:“原諒你了,下次不許再犯了啊?!?/br> 他后來回去想了半晚,也想不起來自己上次到底犯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