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第290節
他看的很仔細,眼神嚴肅,唇角也是向下的,甚至還帶了幾分凝重,但任憑這些資料如何令人心驚,這些天文數字背后又意味著何種深意,這些“暗涌”也只藏在秦博成心里。 周珩趁機觀察著秦博成的反應,并在心里揣摩他的心路歷程,直到秦博成放下材料,摘下眼鏡,看待周珩的眼神又變了一次。 盡管事先已經有了預期,但親眼所見之后,感受還是有出入的,更何況這些東西出自一個還不三十歲的年輕女人手中。 這中間經歷了多少風波、風險,他是過來人,自然能想到一點。 半晌,秦博成說:“我知道你是生意人,你愿意拿出這些東西,應該有條件?!?/br> 還真是一語中的,這正是周珩接下來準備談的。 周珩也沒有兜圈子:“周家有罪,周楠申更是罄竹難書,如果將來追查起來,我愿意配合調查,該怎么查就怎么查,該上交就上交。但這些事情大部分我都沒有沾手,過去也不知情,既不是主謀,也沒有隱匿證據。為了拿到這些東西,我迫于無奈不得不踩點線,我不會隱瞞,只希望將來政府能對我網開一面,讓我去過普通人的生活?!?/br> 秦博成說:“這要求不過分,但我不能聽你一面之詞,也不能在這里就答應你。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就算我不吩咐,他們也知道酌情辦理,但如果罪名嚴重,我們也不能徇私枉法?!?/br> “當然?!敝茜裾f。 秦博成又問:“你只有這一個要求?” 周珩笑道:“除了我自己,我也沒本事保其他人?!?/br> 安靜了幾秒,秦博成話鋒一轉,忽然來了句:“霍廷耀的事情聽說了吧?!?/br> 若只聽語氣,就像是閑聊。 可周珩知道,秦博成提出這個問題,就說明他已經知悉了某些事,或是從資料中找到了聯系,產生了聯想。 能做到這個位子的,必然不是一般人。 周珩回道:“聽說了?!?/br> 秦博成又問:“怎么看?” 周珩說:“這些年我與霍家來往不多,對這個人也沒什么印象了,也說不出什么一二三?!?/br> 兩人對視一眼,一個不卑不亢,一個意味深長。 “也是?!?/br> 隨即秦博成放下茶杯,似是要起身。 周珩看出他的送客之意,率先站起來,卻沒急著走,而是說了這樣一句:“秦副市長……許景昕,是可造之材?!?/br> 秦博成有些驚訝,又看了她一眼,點頭道:“的確?!?/br> 得了這兩個字,周珩便不再多言,開門出去了。 …… 陽臺上,許景昕和陸儼正站在一起說話,聽到聲音,兩人一同看過來。 周珩笑著走上前,看上去輕松不少。 許景昕邁進屋里,牽起她的手。 陸儼注意到周珩手上的戒指,問了句:“什么時候請喝喜酒?” 許景昕說:“等事情了結?!?/br> 直到幾分鐘后,周珩和許景昕一起上車。 他問起她的看法。 周珩邊開車邊笑道:“他不喜歡我?!?/br> 這個他說的是陸儼。 許景昕問:“你會在意么?” “無所謂?!敝茜裾f:“周家是賊,他是兵,換作我是他,我也不會對周楠申的女兒有好感。不過也因為他,讓我看到了過去的‘鐘隸’——正直、正義、正經。也難怪他會不理解,這樣一個人,竟然會迷上周家的妖女?!?/br> 許景昕原本含笑聽著,到最后終于忍不住笑出聲,拉過她一只手親了下。 周珩將手抽回來:“開車呢?!?/br> 許景昕仍是笑。 片刻后,兩人一同看向前路。 正值中午,太陽高高掛在頭頂。 半晌,許景昕瞇了瞇眼,忽然說了句:“就快到頭了?!?/br> 周珩如此應道:“沒想到,會有人跟我一起看結局,真好?!?/br> 第205章 55 chapter 55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 就在周珩上交資料的隔天深夜, 大概兩點多的時候,警方接到報警電話,情況緊急, 接警員立刻上報。 距離事發地最近的南區分局第一時間出發。 案發現場是在一個廢棄的舊倉庫,原本下個月就要拆除了,但就在這個晚上突發命案。 倉庫內一共四個人, 三男一女,其中有兩名男性已經當場死亡, 余下一男一女,男的身受重傷, 陷入昏迷,而女人是唯一清醒的。 報警電話是女人打的, 她就坐在血泊之中, 抱著那個受重傷的男人。 男人的傷口被女人用撕下來的衣服布料簡單包扎過,據醫生說, 要是再晚半小時送醫院, 命就保不住了。 案發現場令人觸目驚心, 但更令南區分局刑偵隊長夏銘意外的是, 這個女人的身份,正是這一年來警方密切關注的商界人士之一——周珩。 而暈倒在她懷中的男人,就是她現在的未婚夫許景昕。 至于那兩名男性死者, 一位是近來傳言即將上任長豐集團董事長的許景燁, 另一位則是已經上警方黑名單,并成為江城頭號通緝犯的梁峰。 因為案發現場的慘烈,也因為涉案人的身份特殊, 該案件很快驚動了市局, 一路上報。 上面立刻下達命令, 封鎖消息,并且要求盡快偵破案件。 …… 一天后,江城醫院。 周珩從病床上醒來,經過檢查,她只受了一點擦傷和挫傷,沒有骨折和內出血,但有一點輕微腦震蕩。 她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許景昕,但醫生說,許景昕還沒有度過危險期,需要在icu繼續觀察。 周珩得到院方的批準,進icu看了他幾分鐘。 許景昕仍在昏迷中,嘴唇干裂,面色灰白,整個人毫無生氣。 這樣的光景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一年多前,那次初見。 周珩回到自己的病房,就一直坐在病床上發呆,期間護士進來給她換過藥,醫生也來檢查過,但她幾乎沒有開口說過話,時而呆滯,時而放空,還總看著窗外。 后來還是護士換藥的時候,周珩忽然哼起了一首童謠小調。 到了下午,市局的陸儼和北區分局的夏銘一同來了,旁邊還有一位女警負責做筆錄。 可周珩見了,卻半點情緒起伏都沒有,只看了三人一眼,就繼續看窗外。 三人坐下,夏銘道出來意,這個案子比較重大,也比較復雜,如今知道案發時所有情況的且還清醒的就只有周珩,他們需要將情況了解清楚。 這話落地,三人又等了片刻,周珩這才聲音沙啞地說:“案發之前,我和許景昕被人挾持了,那個人將我們帶到那間倉庫之后,我才知道他是梁峰。然后,我還看到了許景燁?!?/br> 夏銘問:“你的意思是,梁峰一個人挾持了你們三個?” 周珩轉過頭來,第一眼落在坐在后方雙手環胸的陸儼身上,他的眼神帶著審視,而且銳利。 周珩略過他,看向夏銘,說:“許景燁沒有被挾持,他是和梁峰約好在那里見面的。他們一直有合作,而這次,是許景燁答應幫梁峰脫身,但作為交換,他也想借梁峰的手除掉許景昕??闪悍迨遣粫胚^我的,他根本就另有打算,就瞞著許景燁將我也挾持過去?!?/br> “許景燁不希望梁峰傷害我,就與他周旋。他們發生了分歧,還起了沖突,我和許景昕本想挑撥二人,再說服許景燁和我們一起對付梁峰,但到了關鍵時刻,梁峰卻將我抓住,威脅他們。為了保護我,許景昕以身擋槍,許景燁去和梁峰拼命,最終同歸于盡……” 周珩只將來龍去脈簡單地描述了一遍,沒有提到任何細節。 夏銘又追問了幾個問題,她便說頭疼,說自己實在想不起來了。 醫生和護士很快進來,給她做檢查。 醫生的意思是,周珩現在仍在恢復期,不僅體力虛弱,大腦也需要修復,加上頭部受過撞擊和震蕩,短期內可能會出現記憶不完整的情況,大腦會排斥強行恢復記憶。 也就是說,眼下并非回溯案情的最佳時機。 …… 另一邊,案發現場的舊倉庫里,市局的痕檢員也幾乎全員出動,爭取在黃金時間內完成現場勘查。 陸儼和夏銘趕到時,現場搜證已經進行完第二輪,搜證范圍也在擴大,包括從倉庫外一直到最近的公路邊。 陸儼看著地上畫出的標記符號,以及勾勒出來的人體線路,再回想著周珩的描述,已經不止一次在腦中排布案發經過。 直到大部分警員離場,薛芃來到他身邊,說道:“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不樂觀?!?/br> 陸儼見到薛芃,神情略松了些:“目前現場找到幾個人的痕跡?” 薛芃說:“與本案有關的,初步判斷有四個人,分別是許景昕、許景燁、梁峰、周珩。稍后我們會和季法醫根據指紋、腳印、痕跡和血跡進行案情推演?!?/br> 陸儼沒接茬兒,只是轉身看了眼倉庫的正門和后門,隨即又看向窗戶,最后又將目光落在地面痕跡上。 他嘴里喃喃重復著:“四個人……” 薛芃意會:“怎么?” 陸儼這才說:“我的直覺告訴我,不止四個人,應該還有第五個?!?/br> 薛芃也掃了一圈現場,說:“不排除有這個可能。只是從證據層面來說,目前能確定的只有四個?!?/br> 話雖如此,陸儼的直覺也不是空xue來風,而過去每一次直覺,后來也都得到證實。 他的直覺不僅是從敏銳的嗅覺得來,還有經驗和洞察力。 薛芃這樣說道:“等推演完,我們會再次核實證據,如果真有第五個人,一定能把他找出來?!?/br> 陸儼:“嗯?!?/br> …… 三天后,許景昕的情況已經逐漸穩定,算是度過了危險期,但人還在昏迷,什么時候能醒過來,還要看本人的意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