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第180節
于是問題來了,而這個問題也困擾了周珩一整夜。 她這天晚上很晚才睡,卻完全沒有一個失眠者的自覺,就開著一盞小燈,躺在床上,目光冰冷的看著黑暗的角落。 她反復設想了各種可能性,最終還是認為,周楠申提供的思路是最周全,也是可cao作性最強的。 對付許長尋,決不能正面硬剛,而是要利用許景燁。 但反過來對付許景燁,她卻只能和許景昕結盟。 因為對手的不同,合作伙伴也要隨時切換,但對于許家兩個兒子,她要運用的手腕卻不一樣。 和許景燁相處,她要時刻防范著被他背后來一刀。 但對于許景昕,她卻能將自己的后背放心的交給他。 只是周楠申的計策雖然好,他卻漏算了一個人。 而這個人,也是周珩認為這局棋里最大的變數——程崎。 對于程崎,周珩自問,雖然他們已經不似在歐洲時的關系,可有一點她卻是肯定的,那就是程崎無論如何都不會和許家聯手。 無論是因為梁峰,還是因為利益,程崎的目標都是吞并許家。 這樣一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也是為什么梁峰一直想拉攏她。 話說回來,自從上次見過梁峰之后,梁峰就遲遲沒有動作,程崎的動向似乎也很平靜。 可周珩總是隱隱有種預感,梁峰是在等待時機,因為他知道周楠申就快不行了。 只要周楠申一死,她就要獨掌大局。 到那時候,她一定會找人結盟,而梁峰就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在這件事情上,梁峰也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她還可以聯合許景昕。 只是這條路并不容易走,許景昕和她一樣,也正處于腹背受敵的階段,要掙脫眼下的桎梏,再上一層樓,還需要一些契機。 若是她在明面上和許景昕聯手,那就等于綁在一起挨打,此舉不妥,也太過愚蠢。 換句話說就是,他們只能暗中結盟,而在明面上,她和梁峰就要綁定。 思路走到這里,周珩總算清晰了些,可與此同時,她又想到另一件事,那就是程崎對梁峰到底有幾分誠實? 周珩想著,以她對程崎的了解,程崎這個人從骨子里就有點“陽奉陰違”的狡猾,這倒不是貶義,而且他這種特性是因為在立心福利院長大所不得不培養出來的,此后這些年更救了他好多次。 再說梁峰,他對程崎是有教養之恩,但這所謂的教養也是建立在利用價值上,若不是程崎和她自小相識,梁峰也不會收養當時已經十幾歲的程崎。 十幾歲,程崎的性格和思維已經定型了,尤其是骨子里的狡猾。 再加上程崎自小眼睛就毒,就算他反應再慢,也一定看到梁峰收養他的意圖。 試問在這種情況下,程崎對梁峰又能有多少感激之情,甘愿為他赴湯蹈火? 想到這里,周珩又不由得回想起上次見到梁峰時的情景。 梁峰明明在雙子塔,卻遲遲不肯相見,還讓人將她帶去程崎的房間,非要等程崎回來,令他們雙方照面,互相對峙一番,他這才現身。 再加上程崎當時對梁峰的態度,以及之后他開車送她回公寓,在車里說的那番話,周珩已經認定,梁峰和程崎這對師徒也是在互相猜忌、制衡的關系。 聰明如梁峰一定知道,程崎是無法駕馭的,而且野性難馴,只能順著毛捋,還得用他感興趣的事,所以在程崎處處幫襯兒時伙伴一事上,梁峰從未阻止。 反過來,程崎因為感念梁峰的支持,在其他事情上也會更配合,會投桃報李。畢竟程崎如今的力量,大部分都是來自梁峰,哪怕他已經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實力,他也是梁峰的左膀右臂,還不到完全脫離梁峰的時候。 從這個角度上說,梁峰少不了程崎,程崎也離不開梁峰。 可說到底,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周珩別的事說不準,但這件事她心里卻是萬分篤定,因為在這一點上,她和程崎是同一種人。 他們都不安分,都想著要登頂,想著要取而代之。 所以她預感著,程崎和梁峰總有一天也會撕破臉的。 一想到這里,周珩腦海中又跳出了另一個人——許景昕。 雖然許景昕的初衷和他們不同,但在登頂這件事情上,倒也算是異曲同工。 許景昕要擺脫許家,唯一的途徑也是如此。 他們三人,各自走著腳下的路,看上去并不相同,可做的事卻是一樣的。 “改朝換代”,多么反骨,又多么刺激的四個字啊。 …… 就這樣,周珩想了半宿,直到半夜三點才睡了過去。 早上醒來時,已經錯過了上班時間,但她也沒在意,反正遲到、早退是家常便飯。 周珩進衣帽間找出一身上班的套裝,卻沒有換,而是一邊走向客廳,一邊拿著手機刷外賣。 她腦子還有點昏沉,想著點一份早餐,再看會兒新聞,等到中午再去公司。 然而她剛來到客廳,就見餐桌上擺了一個鍋和兩個盤子。 周珩腳下一頓,確定這不是自己放的,又朝四下看了一圈,直到在開放式廚房的案臺上發現一張字條。 上面寫了一句話:“早餐按時吃,上班不著急?!?/br> 這下,周珩連外賣都不用點了,她打開鍋蓋看了眼,里面的粥還熱著,盤子里的雞蛋和火腿都尚溫,正好入口。 她就在桌邊坐下來,慢條斯理的將早餐招呼到肚子里。 等到早餐吃晚了,新聞也看完了,周珩回放洗了個澡,換上衣服,這才叫車去公司。 雖說前一天晚上她睡得晚,早上起來還有些犯困,但因為腦子里有些事理清楚了,反倒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松快。 而這種松快,除了對局勢的明朗之外,還有一種再見到程崎該如何與之相處的篤定。 在昨晚以前,周珩對程崎的感覺還是復雜的,有些可惜過去的情誼,也有些防備和忌憚,因為程崎總是手段頻出。 但到了今天,周珩忽然就想通了。 她對這個人遠比其他人了解得更透徹,拋開過去的情感,他們也算是知己知彼,合作起來也不會有什么磨合期,自然要比他人順手的多。 而她也沒必要總糾結在他的目的和用意上,她自己也是一心要利用,倒不如大家敞開天窗說亮話。 就因為周珩想明白這些,她在去公司的路上,還因為心情放松而小瞇了一會兒。 隨后周珩一路坐電梯上樓,來到海外部。 許景燁正巧不在辦公室,說是被叫去高層開會了。 周珩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沒幾分鐘,姚心語就敲門進來了。 周珩正坐在椅子上曬太陽,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而姚心語卻是滿臉神秘,好像是專程來八卦的。 姚心語一上來就說:“你還真清閑,是不是覺得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兒的人頂著啊?!?/br> 姚心語這姑娘說話一向“陰陽怪氣”,原來周珩聽不習慣,老覺得她夾槍帶棒的,可是當兩人關系交好后,周珩反而很喜歡她這種強調,起碼不端著,也不裝逼。 周珩嘆了一聲,問:“聽你這語氣,又要出事了,和我有關嗎?” 言下之意就是,無關就別來找我了。 姚心語走過來,上半身趴在桌上,湊近了周珩,說:“海外部要易主了,你說與你有沒有關?” 易主? 哦。 周珩瞬間就明白了姚心語的指向,八成是她從姚總那兒得知了消息,知道許景昕要進集團了,還是直接接手海外部。 周珩故作詫異的挑了下眉,問:“易給誰啊,誰接得住,誰敢接?” 姚心語得意地笑了笑,很快吐出周珩想到的那個名字:“許景昕?!?/br> 這一次,周珩為了配合姚心語的通風報信,特意安靜了幾分鐘,在充分表現出驚訝和不可置信之后,才面帶恍然地說:“不會吧……” 姚心語對自己的消息卻是分外自信:“怎么不會,這擺明了就是董事長的作風??!” 這之后,姚心語還分析了好一通,至于是她自己想到的,還是從姚總那里聽來的,就不得而知了。 直到姚心語話音落下,周珩這才喃喃說了句:“連你都知道了,那景燁八成也知道了?!?/br> “何止知道啊,他這會兒就在樓上開會,應該還在據理力爭?!币π恼Z說。 周珩沒接話,卻也想象得到那是怎樣的場景。 許景燁想要將海外部和國內市場部一起抓在手里,就勢必要和許長尋進行一番周旋談判,而許長尋要安撫這個兒子,又要讓他暫時安分,沉住氣,必要時候要進行一點打壓,還要給個巴掌再給個甜棗。 換句話說,老狐貍和小狐貍一定會糾纏很久,到最后小狐貍意識到自己怎么都爭取不到的時候,就會退而求其次的要求其他好處。 這之后,姚心語又念叨了一些集團內部的消息,直到黃瑛送了一份資料進來,姚心語才停下來。 周珩接過資料翻看起來,都是明天出差需要用到的材料。 姚心語等黃瑛走后,才掃了一眼材料上的東西,說:“別怪我沒提醒你,這趟出差你可得小心,保不齊會有鴻門宴?!?/br> 周珩明白姚心語的意思,她要去的是春城,而春城是姚家的地盤。 姚總雖然也是姚家人,卻早在多年前就被踢出來了。 姚心語對姚家自然也沒什么好感,之前姚嵐跑到江城來,還登門拜訪了許家,姚心語可是如臨大敵,還在那時候和周珩合作了一把。 周珩合上資料,說:“什么宴我都不怕,姚家沒有針對我的理由?!?/br> 姚心語笑道:“要是許景燁和你一起去,就算有什么也是他擋在前面,你當然不怕了。但萬一要是你落單呢?” 周珩聞言,眨了下眼:“落單?你是不是聽到什么?” 這一點她還真沒想到。 姚心語得意地揚了下下巴:“是我爸猜的,許景燁要丟失海外部了,這個時候他怎么能放心出這趟差,肯定會選擇留下來奮力一搏,哪怕以‘交接為名做點小動作,給后來者一個下馬威也好啊??墒谴撼悄沁?,姚家也很重要,集團又不得不派人去……” 聽到這話,周珩只是笑笑,完全沒往心里去。 她看不上姚總的格局和眼界是有原因的,就說他看事的角度吧,不僅清奇,而且總透著一種小家子氣。 偏偏姚總還很喜歡以己度人,自以為高明這一套,不過這幾年許長尋“重用”他,無非也是看中他能擔起跳梁小丑這一角色。 姚心語又在周珩的辦公室里逗留了片刻就離開了。 周珩花了一點時間熟悉資料,等到下午,她走出辦公室,才聽黃瑛說,許景燁之前就回來了。 周珩便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