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第96節
在目前的調查線索中,已經知道的許景楓的情人有三個,分別是米紅、齊明心和于真。 米紅已經死了,自不必多說。 齊明心曾到警局驗毒,證實沒有吸毒史,在案發前一段時間內也沒有和許景楓有接觸,上次兩人見面還是一個多月以前的事。 而于真是過去一年中唯一陪伴許景楓的女人,不過她也和齊明心一樣,沒有吸毒史。 在這兩個案子當中,這三個女人互不來往,可她們卻分別和周珩有過交集。 根據調查,她們三人都先后被周珩安排去做許景楓的秘書,然后安排住處,就連米紅的去留問題,也是周珩出面解決的。 而問題也出在這里。 夏銘說:“根據我們得到的口供,許家的人都說,許景楓和周珩關系并不好,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墒菫槭裁丛谶@種前提下,周珩還要為許景楓張羅這么多事?” 傅明裕說:“或許是做給許家人看的。他們這個圈子的人,真真假假,很難說清楚?!?/br> 夏銘點了下頭:“如果說過去之前是為了營造許家未來兒媳婦的好形象,這我還能理解,但現在許景楓已經死了,按理說她應該沒必要再理會齊明心,可她今天卻把齊明心送到許家。都到這個時候了,她還要做給許家看什么?” 聽到這里,傅明裕轉過頭來,說:“因為周珩和許景燁曾經是戀人的關系。許景楓雖然死了,可周珩還是對許家的事情表現的很上心,她的目標應該是許景燁?!?/br> 夏銘接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很有意思。周珩說,她和許景楓能不聯系就不聯系,好像彼此是漠不關心的??捎谡鎱s說,其實周珩很關心許景楓的身體,還會問他有沒有按時吃藥?!?/br> 傅明裕一頓,說:“兩人口供對不上,有可能是其中一人在說謊?!?/br> 夏銘卻問:“如果都沒說謊呢?” 這次,傅明裕不說話了。 如果都沒說謊,那么周珩的“言行不一”又是何意呢? 第63章 24 chapter 24 周珩突然回了周家, 本想直接去找周楠申,不料剛進門,就在客廳里看到蔣從蕓和一個她許久都沒有麻煩過的人——韓故。 周珩露出驚訝的表情, 來到跟前,笑問:“韓律師怎么來了?” 韓故站起身,同樣笑道:“出了這么大的事, 我還一直在等周小姐招呼??晌易蟮扔业榷紱]等到,律師費拿的實在良心不安啊?!?/br> 周珩仍是笑, 沒接話。 就聽蔣從蕓說:“我和韓律師剛聊完,經他一解釋啊我這心里寬了不少, 這樣,你們聊聊, 我先去看看你爸爸?!?/br> “好?!敝茜竦瓚? 遂目送蔣從蕓離開。 直到客廳里就剩下她和韓故,周珩這才開口:“坐吧, 韓律師。正好我也想聽聽你的看法?!?/br> 韓故坐下, 端起茶杯喝了口, 隨即直奔主題:“在提問之前, 周小姐,你能否保證對我說實話?!?/br> “當然?!敝茜駪?。 “那我就直接問了。為了提前預防日后可能會出現的麻煩,我想知道, 許先生生前接觸的那些毒品, 你是否沾過手?!?/br> 說到這,韓故停頓了一秒,同時看著周珩的眼睛, 又補充道:“或者再具體一點說, 你有沒有幫他買入毒品, 偽造、藏匿或是毀滅他吸毒的證據,或是引誘、教唆他吸毒。這些事非常重要?!?/br> 周珩目光平定,甚至都不用想,就搖頭說:“沒有?!?/br> 安靜了幾秒,韓故又問:“那你有沒有對警方說過,你是知道許先生吸毒一事的?” 周珩仍是搖頭:“也沒有。不只是對警方,對任何人我都沒提過。而且許景楓吸毒的事,我從沒有親眼見過,更不可能知道他的毒品來源。另外有一件事我記得很清楚,去年他在警局驗毒的時候,韓律師你也在場。無論是當時的試紙驗毒,還是后來的毛發驗毒,都顯示的是陰性?!?/br> 周珩話音落地,屋里陷入一陣沉默。 韓故只微笑著看著她,沒有立刻闡述看法,同時也在心里佩服這個女人的心智。 所謂證有不證無,其實周珩很難證明她對許景楓吸毒一事的不知情。 但反過來,警方也很難證明周珩知情,除非她自己親口承認,或是警方掌握了有力證據,比如許景楓別墅里的監控視頻拍到了周珩陪許景楓吸毒的畫面。 也就是說,警方無法以“知情不舉”的名義進行追究。 當然,外面的流言蜚語,韓故也聽說了一二,知道許景楓和周珩雖然是未婚夫妻,卻從沒有住在一起。 許景楓的住所更不屬于周珩名下,所以周珩也不構成包庇吸毒或是容留吸毒罪。 周珩竟然可以將自己“摘”的干干凈凈,這一點令韓故不得不佩服,他甚至都開始懷疑,周珩是早就做了準備。畢竟她不是別人,而是牽扯到許、周兩家的女人。 不過他的懷疑,也只是懷疑罷了。 片刻后,韓故開口了:“如果只單獨看這個案子,我相信過不了多久,警方就要結案了?!?/br> 結案? 周珩一頓,轉瞬又想起許景昕那番“你會很麻煩”的預計,問道:“可是按照目前的形勢來看,他們似乎在懷疑我,用毒品‘殺’死了許景楓?!?/br> 韓故說:“剛才你不是說,你沒有碰過毒品,也沒有幫他買入么?既然沒有,那警方針對你的調查,就不會有結果。光有猜測是不夠的,還要講證據。還有,許家的人在口供里都說你們感情一般,你們也沒有生活在一起,許景楓也沒有當你的面吸毒。和他一起生活的人是于真,所以于真是肯定知情的,但周小姐你,很有可能不知情。在這種情況下,任何模棱兩可的猜測,都是無用的?!?/br> 周珩又問:“那么,有麻煩的就是于真了?” 韓故說:“那要看警方找麻煩的名目是什么了。知情不報這一點,于真脫不了干系,但房子不在她名下,這里面也有可cao作的余地,很有可能到最后只是行政處罰?!?/br> 周珩點了下頭,拿起茶壺給韓故的杯子蓄了七分滿,接道:“那么毒品來源呢?那些高濃度毒品,米紅也曾經接觸過,而且我還是最后一個見到她的人。那間被警方懷疑是這種毒品來源的酒吧,我也去過兩次,不過都是白天。哦,現在那家酒吧已經關門了?!?/br> 韓故笑道:“通常這種酒吧有人散毒都是在夜場,光線不足的情況下。周小姐只是到酒吧喝杯飲料,也不能證明你接觸過毒品,何況還是青天白日?!?/br> 周珩順著這條思路從頭到尾的捋了一遍,又一次點頭:“這么說,倒是我庸人自擾了,我之前還擔心會惹上麻煩呢?!?/br> “麻煩嘛,短時間內的確不會有?!表n故說:“后面的事我已經在跟進了,許家那邊也作了安排,會進一步向警局施壓。除非警方可以拿出證據,證明這個案子是他殺,否則就要盡早結案,讓死者入土為安。至于外面的輿論,周小姐不用放在心上,只要你沒做,網民們的討論就只是討論。反過來,如果你實在看不慣,我可以代你追究他們的法律責任?!?/br> 韓故說了一堆,乍一聽都是有利于她的,可周珩卻只注意到他一開始的字眼。 周珩問:“韓律師,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什么叫‘短期內不會有’?” 韓故笑了下,說:“在這個案子里,警方無法證明許景楓先生的死是人為,可是和毒品有關的酒吧,你曾經去過,米紅和許景楓先生在生前都和你有過接觸,包括于真也是你安排住在別墅里的,這些事雖然都和本案沒有直接關系,但它們會作為疑點留下來。也就是說,以警方對你的懷疑,很有可能變成長期觀察,一旦你將來稍有不慎,觸犯了法律底線,那么……” 說到這,韓故卻停了,沒有點破后面的意思。 但周珩卻是明白的,直接說,就是米紅案和許景楓案都是地雷,只是還沒引爆,她若是想徹底擺脫警方的關注,就要一輩子遵紀守法,或是有本事永遠別讓人抓到把柄。 這恐怕就是許景昕之前預見的,她未來可能會很麻煩的地方。 當然話說回來,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人,警方自然也不會高度關注,可她是周珩,是周楠申的女兒,是許家未來的兒媳婦,這里面的利害關系絕不是輕易能摘干凈的。 許家資金被監管,說明政府已經盯上來了。 許長尋和那些大佬有來往,警方多半也早已掌握。 再者,許家若真的和毒品有牽扯,周家也不可能摘出去。 以上這些漏洞,哪一條不是地雷呢?一旦引爆,必然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 而以她的身份和處境,又如何獨善其身。 所謂的“遵紀守法”,有時候是非常主觀的。 就好比說,若是將來經偵查到長豐集團洗錢一事,程崎作為掮客必然要受到法律制裁,而長豐集團的經手人,也逃脫不掉干系。 再往上追究,程崎是她帶回來的,業務方面她雖沒有參與,卻也算是牽線人。 到時候就算她睜著眼睛說瞎話,說不知道程崎和集團合作的是什么,恐怕也不會有人信。 她總不能對警方說,自己是有苦衷的,是迫于形勢的吧? 周珩的思路轉了一大圈,隨即再抬眼看向正在喝茶的韓故,這樣問道:“韓律師,你的忠告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因為我和許、周兩家的關系,我在警方眼中會變成一個突破口。而且我已經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甚至有可能上了某個觀察名單,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都要夾緊尾巴做人,不要露出破綻。否則警方很有可能會以我為攻擊點,借此來撼動我身后的兩座大山?!?/br> 說白了就是,只針對周珩一人,價值不大,但若是能通過她,擊潰兩個家族,乃至整個集團的犯罪行為,那就很值得了。 韓故放下茶杯,安靜的聽完周珩的結論,不由得露出欣賞的目光。 周珩從頭到尾表現的都很冷靜,而且不是故作鎮定,顯然她沒有因此慌亂,而且已經有了接受現實的心理準備。 這一點,是韓故十分意外的。 韓故說:“剛才那些提醒,我希望永遠只是提醒,不會發生。作為你的律師,我也只能說這么多。不過周小姐也不用太介意,你看這個圈子里,有哪個人是干凈的呢,誰不是一身的漏洞呢?如果真要較真兒,沒有人跑得掉,保準一查一個準??墒悄憧?,大家都好好的。再說,任何一個地方的父母官,都不希望自己管轄的范圍內出現大事,最低限度也是失察之過。說到底,還是底線不能刷過。當然,也要拼一點個人運氣?!?/br> 話落,韓故看了眼時間,遂站起身:“好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br> 周珩跟著起身,同時來了這么一句:“你剛才的話是真心的么?” 韓故一怔:“哪一句?” 周珩淡淡道:“俗話說水至清則無魚。干凈的上位者,我沒見過,更沒聽過??墒琼n律師,人的運氣早晚都是會用光的,一時的平安,不代表永遠,比起這個我還是更相信因果和報應。你剛才的那些話,雖然有點像是麻醉劑,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安慰’?!?/br> 韓故明顯停頓了兩秒,一時竟然不是該如何接話。 直到周珩說:“我就不送你了?!?/br> 韓故這才重新浮現笑容,朝她點了下頭,轉身走了。 …… 韓故前腳剛離開周家,坐上車之后,就撥了一個電話。 不會兒,電話接通了,里面很快出現程崎懶洋洋的聲音:“喂?!?/br> 韓故將藍牙耳機戴上,同時開車駛向大陸,說道:“話我已經帶到了。這里面的利害關系,她也都明白了?!?/br> “哦,那就好?!背唐閼?,隨即問,“她的反應如何?” 韓故說:“出奇的冷靜,她似乎早就料到最壞的結果,好像也不畏懼。這倒有點讓人意外?!?/br> 程崎只笑了下,那笑聲含義頗為豐富。 隔了兩秒,韓故問:“其實你心里很清楚,長豐集團被清算是遲早的事,為什么你還要插一腳進來?” 程崎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把問題拋了回去:“你猜呢?” 韓故的語氣很平靜,好似早就料到了:“欲將取之,必先與之。神欲使之滅亡,必先使其瘋狂?;蛟S你介入長豐集團的業務,只是為了制造和掌握更多破綻和證據。你和我,做的事是一樣的?!?/br> 程崎沒有承認,仍是模棱兩可的回答:“若真是你說的這樣,也算是志同道合了?” 韓故卻很認真的分析:“但只是這么做還不夠。法律要定罪,是要看清晰、完整的證據鏈的,你接觸的線也只是牽扯一小部分人,未必能動到你針對的人。而要將大樹連根拔起,你還需要一個吹哨人,和你里應外合?!?/br> 這一次,程崎沒有接話。 韓故將車子停在一個紅燈前,落下最后一句:“周珩,就是那個人?!?/br> …… 另一邊,周珩送走了韓故,起身去找周楠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