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第12節
袁生搖頭:“我不知道,那是一個匿名電話。但這個人既然能知道蔣從蕓的動向,必然和周家有密切聯系?!?/br> 難道是周家內部的人? 周珩皺了下眉頭,實在想不明白會是誰。 她記得當晚來了兩撥人,領頭的分別是許景楓和許景燁,而那隨隊過來的醫生卻是周家派來的。 這里面的意思很明顯,周楠申希望女兒回歸,卻沒有讓自家的人出馬,而是找許長尋幫忙,就是因為周楠申料到蔣從蕓會有動作。 有趣的是,許長尋竟然派了兩隊人來,不管是要接一個小姑娘,或是害她,都犯不著那么大陣仗,她還能通天遁地不成? 唯一的解釋就是,許長尋接下周楠申的重托,為保萬無一失,希望兩隊人能互相牽制,互相監視,任誰都沒有做手腳的機會。 可結果呢,她是平安無事,可她母親梁琦卻被毒死了。 思及此,周珩說:“我后來仔細想過,為什么我媽生前囑咐我那么多事,總讓我有一種我們會分開的預感,那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回不去。小時候的事雖然很多我都模糊了,可有一件事我永遠都忘不掉——那幾個男人將我母親拉上樓,對她進行羞辱。這件事不會是周楠申授意的,他就算再無情,也不至于讓人去睡自己的情人,還當著女兒的面,這等于打他自己的臉。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也就是蔣從蕓了?!?/br> 周珩深吸了口氣,停頓幾秒,又繼續道:“就因為如此,我媽知道她不可能再回去,周楠申也容不下她,她的結局只有兩種,一種是死,一種就和你現在一樣。周楠申找那么多人來接我,卻沒有顧忌我媽的死活,所以即便有人對她下手,事后也沒有一點追究。他們都說,我媽是自己服毒的,可我一個字都不信?!?/br> 周珩邊說邊靠近袁生,那雙漆黑的眼睛里晃動著復雜的情緒,有憤怒,有恨意,但更多的是決心,足以燃燒一切的決心。 這十六年來,她在物質上雖然衣食無憂,精神卻一直飄零著,沒有根基,沒有寄托,有幾年她甚至不知道未來的路該怎么走,人生該怎么選。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她卻被禁錮在周家這座牢籠里。 她煩透了這樣的生活,卻又不得不與之為伍。 她也很想發自內心的,真誠的與人結交,在黑暗中尋找到一個同路人。 可在她最迷茫的時候,唯一支撐她的,就只有母親梁琦,包括梁琦的寄托,梁琦的希望,以及梁琦的死因。 她對自己說,要么就此渾渾噩噩,做個庸人,什么都不問,什么都不想,糊里糊涂的過一生,要么就掘地三尺,哪怕是死,也要把那個人找出來! 正是這份決心,令她走到今天。 任何人,都別想擋她的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0-04 09:00:00~2021-10-07 11: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云悠悠、乙為兒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白云悠悠 30瓶;璀璨群星 28瓶;香菜不是菜 15瓶;閑逛逛的魚、lalalala 10瓶;窈窕か、quillmy_ 5瓶;1997的黃油 3瓶;飄逸的詩魂~、日光傾城 2瓶;流水人家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章 7 chapter 7 袁生緊緊盯著周珩的眼睛,在那里面他看到了刀,他心里也跟著一咯噔。 說起來,袁生年輕時也做過不少惡事,他不是個心軟善良的人,和“好”字更沾不上邊,可如今看到周珩的模樣,他似乎聞到了久違的血腥味。 這對他的沖擊著實不小,畢竟小時候的周珩是那么可愛。 當然袁生也很清楚,周珩能活到今天,絕不可能有一個良善無害的靈魂。 想到這,他閉了閉眼,長長的吸了口氣,然后說:“阿琦死的蹊蹺,我也想不明白。不過有件事你說的沒錯,阿琦知道自己回不去,她也給自己預設過結局?!?/br> 周珩問:“那么就當時的形勢而言,誰最有機會對我媽下手?” 袁生睜開眼,仔細回想著:“周家的醫生比所有人都晚來一步,他來的時候,阿琦已經走了。許景楓和許景燁是一起來的,他們彼此監督,應該也沒有時間下手。我記得在他們來之前,阿琦還活著,還跟我們幾個說了會兒話?!?/br> “說了什么?” “她說,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看你長大,心里放不下,若是將來我們回到周家,希望能代她多照顧你。她還說,有她在這邊做人質,你在周家就會處處受到牽制,會被蔣從蕓擺布,她會拖你的后腿?!?/br> 周珩越聽眉頭皺的越深,這些話聽上去仿佛在交代后事,仿佛母親真的是自愿服毒的。 她沒有接話,腦子里忽然就亂了,因為長久以來她都堅定地認為,母親是被害死的,可如今袁生的一番說辭卻又令她開始動搖。 難道…… 不,這不可能。 周珩很快定下心來,將剛升起的懷疑推翻。 母親是不會沒有任何交代就自殺的,難道就因為有人告訴袁生,蔣從蕓會對她不利,母親就決定自殺? 這樣做是為了證明什么,難道是用行動告訴要害她的人,一命換一命嗎? 這一點都不合理。 母親也不會天真的認為,蔣從蕓會因此買她的賬。 想到這里,周珩忽然開口:“你和我媽的事,若是沒有人說出去,周家又怎么會知道?而知道內情的人,也就是高叔叔和黃叔叔兩家人。他們如今都在周家,只有你留在這里,你有沒有想過是他們誰出賣了你?” 袁生一頓,看向周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被出賣,他們兩人必然都有份?!?/br> 周珩瞬間明白了:“因為無論哪個人告發,周家人都會和另外一個求證,他們只有證詞一致,才能一起回去?!?/br> 袁生苦澀地笑了下:“換做是我,我也會這么做,否則就會連累一家人?!?/br> 周珩輕輕的眨了下眼,又問:“那你的兒子呢,這些年蔣從蕓把他送去哪里了?” 袁生明顯一愣:“他……” 周珩卻笑著問:“你是不是因為擔心蔣從蕓對他不利,所以才急忙編造我媽的遺言?” 這一次,袁生徹底說不出話,還下意識躲閃周珩的目光。 周珩說:“你剛才的話很像是她的口吻,可是有一點很不合理——我相信她有赴死的勇氣,但就這樣稀里糊涂的死,不是她會做的事。我知道你是為了兒子的安危著想,才會袒護蔣從蕓,但就算我媽的死與她無關,她對我媽做的事,我也早晚會跟她算?!?/br> 袁生情急道:“我不是袒護蔣從蕓,阿琦的死根本不像是她的手筆!我的確擔心我的兒子,因為我怕說錯話讓你誤解,影響到他,但我更怕的是你報錯了仇!” 不像是蔣從蕓的手筆? 若是袁生拿出別的借口,周珩可能真的不會理,但說到做事手法上,她對蔣從蕓還是了解的。 周珩想了下,接道:“好,你說說看?!?/br> 袁生緩了口氣,說:“阿琦對周、許兩家很有用,蔣從蕓找人侮辱她,卻不敢真的要了她的命。她若是真的膽大包天要阿琦死,也不會等到那一天,那些侮辱過阿琦的人有無數次機會下手?!?/br> 周珩沒有接話,只是安靜地聽袁生分析。 其實母親被害的時間也一直是迷惑她的點,蔣從蕓是恨不得她死,卻也沒必要選在那個時機動手。 當時有那么多人在,她母親這么一死,最大的嫌疑就落在蔣從蕓頭上,這對蔣從蕓一點好處都沒有。 倒不如就讓她一個人困在小白樓里,飽受母女分離的痛苦,同時將她女兒作為傀儡,讓她聽話、服軟,這或許比直接殺人更有利吧? 至于袁生所說的她母親對周、許兩家有用,這倒是直接證實了她另外一個猜測。 只是眼下時間不多,若是待的太久,勢必會引起外面人的懷疑。 周珩話鋒一轉,飛快地問:“你剛才說的‘有用’,指的是不是我媽生前做的那些賬?她是不是在幫周、許兩家洗錢?!?/br> 這話著實出其不意,袁生沒有絲毫防備,驚訝之余,肩膀也幾不可見的震動了一下。 這一次,袁生沒有隱瞞,過了好一會兒,終于點了頭。 其實就算袁生不表示,周珩也早已有數,可當這個求證真的來到時,她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或許她對母親是戴著濾鏡的,她總認為那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是無助的,弱小的,是備受欺凌的。 所以在過去很多年里,她都自欺欺人的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母親若真是她以為的那樣與世無爭,又怎么會和周家扯上關系,怎么會被看管這么多年? 母親手里一定掌握了周、許兩家很多秘密。 袁生這時說道:“周先生說過,阿琦做的賬,是最完美的藝術品?!?/br> 周珩抬起眼:“可它們換來的卻是坐牢一樣的生活?!?/br> 袁生沒接話,只是輕嘆,隔了幾秒又問:“你還有什么想問我的?” 周珩問:“最后一個問題,許長尋為什么也想要你的命,你知道些什么?” 袁生苦笑著搖頭:“這件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br> “怎么,難道他也會要我的命?” 袁生沉默著,似乎已經打定主意不再透露一個字。 周珩瞇了瞇眼睛,心里卻并不著急,她來這里不是為了挖掘許長尋的秘密的,知道與否都不重要。 而且仔細想想就會有個大概方向,這個秘密竟然已經到了要殺人滅口的地步,那必然是比殺一個人的風險更大,且更惡毒十倍的事。 只要想到這一層,那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到此,周珩再沒有疑慮,她站起身,說:“我沒有問題了,就不送你了?!?/br> 她說完便轉過身。 只是剛邁出去一步,袁生忽然開口:“等等,能不能請你給我倒杯水?” 周珩一頓,遂走向旁邊的小桌子,將保溫壺里的水倒進杯子里,然后將杯子送到袁生面前。 袁生接過杯子,喝了兩口,仿佛吞咽了什么,隨即手一松,任由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周珩隔了兩秒反應過來,立刻抓著他的肩膀問:“你吃了什么?” “毒藥,不用幾分鐘,就會發作?!痹χf:“我當年沒能護住她,都是我的錯。我最后幫你這一次,也算是幫了阿琦……” 周珩張了張嘴,這還是進門以來第一次說不出話。 袁生卻在這一刻倏地握住她的手腕,用盡他最后的力氣。 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有人喊道:“周小姐!” 周珩轉了下頭,又轉回來,瞬間明白了袁生的用意。 袁生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反應,他似乎很痛苦,身體蜷縮著,手上的力氣也更大了:“你就告訴他們,毒是你讓我吃的,許長尋知道了一定會對你另眼相看,這對你后面要做的事是有利的……” 說到這,袁生開始嘔血,而那些血是黑色的。 與此同時,門鎖被人敲下來,門板也在這一刻被人踹開。 一群人沖進來,很快將袁生的手掰開,將周珩讓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