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謝時蘊從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冰水，“那就是滿意?！?/br>
    慕綿戳著沙拉：“我否定的是——不是要趕你走！”

    謝時蘊輕笑了聲，拉開她旁邊的椅子坐下：“嗯，那就是想我留下來陪你?！?/br>
    慕綿：“……”

    謝時蘊手里握著冰水，初中時，她背過物理書上的一條定律：空氣中的水蒸氣遇冷液化成小水珠。

    此刻瓶身一點點凝水，慕綿看著那些水珠緩緩繞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

    挪開了視線，低頭吃東西，但還是低聲說了句：“早上別喝冰水……”

    謝時蘊笑了聲，“嗯，不喝?！?/br>
    他端起了慕綿給他倒的溫水，細微的吞咽聲傳來，慕綿想捂住耳朵了。

    “很熱嗎？”

    “嗯？沒啊?！?/br>
    她抬起頭。

    謝時蘊手肘撐在桌面上，“哦，那想什么呢，想到臉都紅了?！?/br>
    慕綿瞳孔一睜：“想、想這沙拉味道還行??！你快吃！”

    謝時蘊看了眼面前的碗，明明是叫的外賣，她倒有耐心擺盤，“嗯，吃了rou，是得均衡一下?！?/br>
    慕綿：？？？

    “你可以不說話嗎？”

    謝時蘊拿過桌上的冰水，伸出食指朝她勾了勾，很自然的小動作，慕綿無意識就把身子前傾過去，忽然，脖頸處傳來一陣涼意，她瑟縮地往后退，轉眸，看到剛才冰著她脖子的是那瓶礦泉水。

    等她反應過來，瓶身貼著她的脖頸輕輕往上一滾，頂住了她的下顎。

    慕綿看到謝時蘊傾身落來的視線，含著笑意的壓迫感，說：“春天到了，總不能讓你一直穿高領?！?/br>
    她瞳孔怔怔，像是被他這句話蠱住了心神，任由冰意繞過脖頸。

    恍惚間，慕綿想起那個涼風微拂的下午，校園后門的小餐廳里，謝時蘊也是這樣拿著冰水給她敷脖子上的紅腫。

    只是那時，她是因為被校霸欺負勒了脖子。

    而此刻，卻是因為他才染上了點點紅梅印。

    慕綿緩緩地呼吸，看著謝時蘊認真的眼睛，說：“你知道，人生樂事是什么嗎？”

    謝時蘊略微抬起眼瞼：“久別重逢，失而復得?！?/br>
    慕綿心跳緩緩失序，這八個字，就像他們走過的那場過去，“我加一個，物非人是?！?/br>
    男人琥珀色的瞳仁緩緩流光，對上她的視線，笑了聲：“干嘛要湊三個?！?/br>
    慕綿伸出了手指：“三大樂事?！?/br>
    謝時蘊手里的飲料瓶勾了勾她的下巴：“哦，是一家三口，還是要生三個??？”

    慕綿：？？？

    謝時蘊掌心撐著下顎，眉眼笑意和煦：“你這訴求怎么越來越多了，不過，我向來對你有求必應?！?/br>
    -

    京市剛轉入春季，慕綿所在的設計部就要開始準備秋冬裝的秀場。

    時尚的提前目的在于掌控一個時間段的熱點元素，照史蒂芬的話來說：“我們宣布今年的流行色是什么，他就是什么，有時候，時尚不需要解釋，就是一個感覺?！?/br>
    今年尚馳的國內大秀在申城的古堡舉行，老派和潮流，刻板和突破，元素的碰撞讓這場大秀還沒開始就已經熱度極高了。

    謝時蘊看著慕綿在收拾行李，雙手環胸倚在門邊，“我怎么感覺，以后結婚了，我是那個等你回家的人?！?/br>
    慕綿唇角抿笑：“哦，那你不介意，可以跟我去?！?/br>
    謝時蘊：“我對熱鬧的閃光燈沒興趣?！?/br>
    慕綿點了點頭：“你是神仙，不食人間煙火?！?/br>
    他笑了聲，替她把行李箱拿下樓。

    “你要是忙不用送我去機場?！?/br>
    謝時蘊笑了：“這個時候跟我客氣，昨晚坐上來的時候，怎么……”

    慕綿忙堵住他的嘴巴，氣急道：“我自己去！”

    她作勢要去拿行李箱，人卻讓他摟在了懷里，耳邊是他的一句：“知道慕小姐行軍之前撫慰家屬，只要你想，我可以配合?！?/br>
    慕綿臉頰發燙，她昨晚不過是怕謝時蘊知道自己要出差不高興，所以只是想醞釀一下情緒把他的注意力引到別處，誰知道，他還……有點純情。

    原來，謝時蘊也有被掌握的時候。

    原來狐貍的耳朵會紅，臉也會紅，嘴上說夠了，卻抓著她不放。

    慕綿托腮看著飛機外掠過的云層，層層疊疊的，就像……

    她拿出手機拍了一張云圖，落地連上信號后，給謝時蘊發了過去：【你看，這個云好像腹肌哦?！?/br>
    謝情意：【知道了，你在想我?！?/br>
    -

    這次的古堡時裝秀前后歷時一周，直到最后一天，慕綿收到了自己的訂單。

    曲米拿著單子過來，說：“這款酒紅色抹胸禮服要改一下，客戶急著要?！?/br>
    慕綿拿過資料，掃了眼上面的訂單數據，視線微微一凝，一旁的曲米也看了過來：“這個尺寸跟你的有點像，綿綿你干脆穿在身上，讓安謐過來量身改好了?！?/br>
    前臺的走秀還在繼續，這時安謐讓曲米拽了過來：“客戶今晚就要飛，想把這件成衣帶回去，出的價格不低，你們抓緊了?！?/br>
    慕綿一聽，便也沒多想，慌忙套上了酒紅抹胸禮服，讓安謐量著腰線修改。上身的抹胸覆以輕紗，下身是張揚的蓬蓬裙擺，雖然是酒紅色，但此刻安謐見慕綿穿上身，忽然感嘆了句：“仙女似的?！?/br>
    曲米揶揄地笑了聲：“誰家的朱砂痣啊?！?/br>
    慕綿都急得焦頭爛額，她們還有心情打趣，剛想開口，就聽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謝時蘊的電話。

    “喂，哥哥，我現在正忙著……”

    “我在南門等你?！?/br>
    慕綿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低笑：“在這里辦了幾天秀，該不會連門在哪兒都找不著吧？”

    慕綿瞳孔一睜：“你、你來申城了？”

    謝時蘊：“嗯?！?/br>
    這時，身后的安謐開口：“好了，綿綿這身材本身就夠用了，不用改什么?！?/br>
    慕綿拽著曳地裙擺，“你等我一下！”

    謝時蘊有些懊惱地說了句：“可能不行啊，哥哥只有十分鐘就要走了，定了航班?！?/br>
    慕綿朝曲米問道：“客戶什么時候要禮服？”

    曲米看了眼訂單：“一個小時?！?/br>
    慕綿忙抱起裙擺往門外走，末了說了句：“我很快回來！”

    圣索菲亞古堡是申城名流會集的場所，不僅在于其神圣高大的建筑，更在于其入夜后寧靜如神祇的美。

    此刻慕綿走出大門，幽長的臺階兩旁，倒影著中世紀的復古宮燈，她的視線順著一級級臺階往下看，光影在折疊，盡頭處，是一道玉立如月的挺拔身影。

    這座古堡的臺階就像公主的出逃之路，她穿著酒紅色的婚紗裙，宛若春日里的木棉花，一步步朝謝時蘊墜來。

    他看著她，耐心地等著她。

    就像電梯里的她對小女孩所說的那樣，公主甘愿跟隨獵人出逃，走入外面自由的世界。

    慕綿撲進了他的懷里，因為跑得急了，語氣里還帶著喘，笑意盈盈：“你不是說不來嗎！”

    “喧囂確實令人厭惡，但這里有慕綿，我不能不來?！?/br>
    慕綿“噢”了聲，“這是，小別勝新婚?！?/br>
    謝時蘊看著她身上的酒紅色抹胸禮服，襯得她肩若削成，玉骨為肌，“難怪，還穿著婚紗來見我?！?/br>
    慕綿在他面前側身一擺，說：“好看嗎，我的作品?！?/br>
    謝時蘊眼眸含笑，玉立風中，“人更好看?！?/br>
    慕綿讓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惜我的秀結束了，不然還能帶你看?！?/br>
    謝時蘊握著她的手：“冷不冷?！?/br>
    慕綿點頭：“有點?！?/br>
    她剛才出來得太急，身上這件禮裙又是抹胸的。

    謝時蘊牽著她的手伸進了西裝外袋里，“暖一暖?！?/br>
    慕綿一靠進他的懷里，就覺得渾身的緊繃都放松了，懶洋洋地倚著他，兩只手還故意把他的西裝口袋往外抻，忽然，指尖在一角摸到了個圓圈狀的東西，好奇地又摸了下，下一秒，從謝時蘊的口袋里拿了出來——

    “這是什……”

    她話未說全，瞳孔已經睜大，此刻她手里攜著的正是一枚——六爪鉆戒！

    黑夜的古堡一角，慕綿借著月色看著手里璀璨的光芒，一時間，忘了說話，然而怔怔的瞳孔里漸漸漫起了水霧。

    “這是，鉆戒……”

    她這次嗓音帶著哭腔，“鉆戒，你看！”

    謝時蘊把戒指拿了過來，眼底蓄著波光粼粼的月色，問她：“好嗎？”

    慕綿傻愣愣的，見他要把鉆戒拿走，自己又緊張地要拿回來。

    直至他說了第二遍：“嫁給我，好嗎？”

    慕綿深深地吸了口氣，“謝時蘊……”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