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我是長房長孫媳呢?!?/br> 李雍乜了季嫣然一眼,她跟顧珩一起去江家胡鬧的時候,怎么忘記了她是長房長孫媳。 她此時的模樣有幾分的從容,目光中滿是沉靜,讓人覺得很放心,好像將她放在父親身邊也只會是助力。 季嫣然伸出手捏著李雍的袖子晃了晃。 他不說話。 她又晃了晃。 他也沒有來拂她的手,卻依舊沒有動靜。 季嫣然露出笑容來,看向唐千:“走吧唐千,去跟大老爺會和?!?/br> 唐千戰戰兢兢地看了看李雍又看了看季嫣然,試著挪動了腳步。竟然沒有人阻攔他們,也就是三爺同意了? “如果勢頭不對,”李雍轉頭道,“就退一步離開,面對這么多官兵就算逃走了也很正常,不管結果怎么樣,都不要吃虧?!?/br> 季嫣然不禁嬉笑,難得從一個內斂、氣質穩重的人嘴中聽到這樣的話。 這些日子李雍氣色好起來,站在那里相貌英俊、神采奕奕,真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她這身體正主的眼光還是很不錯。 “放心吧,”季嫣然笑道,“面子哪有命重要,這點我省的,就算爹要那么做,我也不會答應?!?/br> 李雍目光微沉,這一點他信她。 …… 季嫣然乘小船與李文昭會面。 李文昭見到季嫣然帶著唐千過來不禁有些驚訝。 季嫣然道:“是阿雍讓我來的,說爹要兼顧那么多族人,我在一旁能幫上忙?!?/br> 李文昭點點頭,沒想到雍哥那樣深沉、自律的人會不將禮數放在眼里,不但任由季氏出入家門,還支持她拋頭露面。 李文昭不禁愧疚,他還是太不了解兒子了,雍哥那嚴謹、清冷的外表下,或許有一顆火熱的內心。 李家的船調整之后,立即跟隨季子安的船繼續向前行。季子安乘坐的大船已經先一步到了張可遠身邊。 “張大人,”季子安笑著道,“您也是來審鯉魚精的?” “什么鯉魚精,”張可遠沉下臉,“你身為御史竟然帶著人這樣胡鬧,本官已經連夜向朝廷遞了奏折,將你在太原做的荒唐事一一具稟,你就等著御史臺向你問罪吧?!?/br> 季子安渾身一抖,好在風大沒有人看到他狼狽的模樣,他懷里的小暖爐還散發著熱氣,腰間掛著的“火器”也在,這都是大侄女事先安排好的,他有了這些東西心里踏實不少。 “我看該被彈劾的人是張大人,”季子安板著臉道,“你在太原任知府,卻對摻假的胡藥視而不見,定然與那些商賈早有勾結。你是不是也聽說了這‘鯉魚精’手中有許多破此案的關鍵證據,才慌慌張張地帶兵來此捉人?” “什么證據?”張可遠皺起眉頭,他只聽說鯉魚精每日彈琴鬧得太原府不得安生。 “事到如今張大人還要裝作一無所知,”季子安冷笑一聲,“只怕一會兒就要顏面掃地?!?/br> 季子安說完不等張可遠說話,面向一站,風吹過他的衣衫,他臉上那清正的表情更甚:“本官乃朝廷的督察御史,你若有冤屈只管道來,本官自會為你做主?!?/br> 那小船微微一晃,立即從里面走出兩個人。 張可遠定睛一看,是承恩公世子爺和冉六兩個紈绔。他已經打聽清楚了冉六會來都是看中了那‘鯉魚精’的琴技,方才在船里那么久八成已經撿了便宜。 紈绔還不就是那樣,整日里左擁右抱,不過圖的都是一時的爽快,轉身恨不得將那些女人遠遠丟開,只要他給冉六些顏面,冉家就不會再與他作對。 “世子爺、六爺,方才是我的侍衛失手才會放了箭,回到府衙我定然會懲辦他,”張可遠說著看向季子安,“季御史要在這里審案,你們不如先行離開……” 他堂堂知府,叫一聲世子爺、六爺已經自降身份,兩個人若是識相就不會再與他為難。 冉六果然嘆口氣道:“我們的確不該在這里妨礙朝廷審案?!?/br> 張可遠臉上露出笑容來,正是如此。 “伯父也說,凡事要遵循朝廷法度,不可有半點的輕視,我雖然沒有入仕,冉家卻世受皇恩,家中子弟要有報效之心?!?/br> 張可遠連連點頭,這紈绔還有些腦子。 “這事與我無關,我自然該走,”冉六頓了頓,“只可惜我知曉了一個天大的冤屈,若不弄個清楚,將來回到京中斷然無法向伯父交代,更在圣上面前抬不起頭來?!?/br> 張可遠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他怎么會料到冉六最終說出這樣的話:“什么冤屈?” 第八十一章 牽著鼻子走 “張大人還記得那年太原李家的慘禍嗎?”略帶著幾分低沉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個人從船艙中走出來。 他身姿筆挺地站在顧珩和冉六身邊,雖沒有他們的貴氣,卻多了幾分儒雅,只有內心有修養的人才會有如此的氣度。 張可遠有些怔愣,不是說鯉魚精嗎?怎么船中還有旁人。 這個人與李家又有什么關系。 張可遠正要開口詢問,忽然察覺身邊的江家管事臉色變了。 “這有什么不妥嗎?”張可遠問過去。 江家管事沒有理會張可遠,而是吩咐身邊人:“快去稟告大老爺和小姐,丑奴沒有死,他在這里?!?/br> 丑奴? 風吹過來,掀開了那男子頭頂的冪離,他那張布滿了疤痕的臉也就出現在張可遠眼前。 張可遠差點就驚呼出聲,這是怎樣一張恐怖的臉,那鮮紅的皮rou都翻開暴露在陽光之下,說不出的詭異、惡心。 一個人若是頂著這樣的臉,就應該縮在陰暗的角落,怎么還敢出來見人。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可遠不安地挪動著腳步, 一切都脫離了他的掌控,那種感覺著實讓人心慌。 “張大人,”江家管事低聲道,“我勸您一句,立即將此人拿下,否則引出的事只怕你也無法平息?!?/br> 張可遠道:“你說清楚些,這……人到底是誰?” “太原李家二房的長子?!?/br> 張可遠的臉色徹底變了,李家的事他是知曉的,那時他雖然不是知府卻也在太原任職,一個死了多年的人今日卻站在這里,他吞咽一口:“那……他……之前在哪里?是……是不是江家……” “大人,您問的太多了?!?/br> 江家管事冷冷地吩咐:“那人妖言惑眾蠱惑人心,大人應該下令捉拿他下獄?!?/br> 張可遠正望著眼前的一切發怔,身邊的人已經拉開了手中的長弓。 季子安揚聲道:“張可遠,你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殺人嗎?眾目睽睽之下,你犯下如此惡行,太原知府是要做到頭了?!?/br> “除非你將我們全都殺了,否則你就要為今日的事付出代價?!奔咀影驳难酪У每┛┳黜?,太可怕了,今天他恐怕真的要有血光之災。 身邊的護衛急忙安撫:“張可遠這狗官竟然如此肆無忌憚,大人不要動怒,有冉家和我們的人在定然要保那人安然無恙?!?/br> 一波羽箭射向那小船,竟然沒有避開顧珩和冉六,江家這是要破釜沉舟了。 季子安聽到船艙里驚呼一聲,緊接著有人跑了出來:“丞哥真的是你嗎?誰……誰也不要殺我的丞哥?!?/br> 李二太太一臉憔悴,眼睛中滿是驚恐和焦急,伸出手緊緊地攥住了季子安的袖子,指甲摳入了他的皮rou:“大人求求您救救……救救我的……” 話還沒說完,小船上的李丞已經轉過頭來。 四目相接,李二太太如遭雷擊,整個人打了個冷戰。是丞哥,就這樣一眼她就知道這是她的丞哥。 “丞哥,他是李丞,他就是李丞,”李二太太嘶喊著,雙手不停地揮舞,若不是被身邊人按住,只怕已經沖入了江水中,“你們看到沒有,他是李丞,我的長子,他沒有死,幾年前江家害死我們李家子弟,李丞活了下來,他們……他們要捉他……他們要殺人滅口?!?/br> 李二太太心情激蕩之下,神情癲狂,話語錯亂,卻不停地表達著自己的意思。 “不能讓他們再殺了我的丞哥,大人求求你,快去救我的丞哥?!崩疃蚣咀影补蛳聛?。 季子安本就腿腳發軟,差點被李二太太拖拽著摔倒在地。 季子安急忙揚聲道:“張大人你聽到沒有,這人是李丞,本官要問他幾年前的李家慘案始末,你不可傷他分毫?!?/br> 張可遠早就緊張地握住了身邊的佩劍,李家那樁大案子當年就連林家也曾親自過問,他若是就這樣殺了人,將來必定會被追責,可是眼前的情形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就算他下令,那些人也不會住手。 “大人,您看看有許多小船靠過來了?!?/br> 小船疾馳而行。 “是李家人,”張可遠的下屬認出來,“那是李大老爺?!?/br> 江面上的船越來越多,也吸引了岸上人的目光。 這件事注定要無法遮掩。 張可遠的心一片冰涼,無論他殺了李丞還是顧珩、冉六,他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不要說季子安不會放過他,冉家和顧家也不是他能招惹的,整個張家恐怕都會因今天的事徹底敗了。 想到這里,張可遠腦子一陣眩暈,他就算從這里逃走,也難辭其咎,江家照樣不會放過他。 他是來懲戒季子安的,怎么一切卻反了過來,要死的人變成了他。 “住手,”張可遠喊道,“先不要……”他的聲音卻淹沒在喧嘩之中。 季子安大船不斷靠近,顧珩和冉六護著李丞向后退去。上了大船,躲避在船艙中,江家那些羽箭就不足為懼。 “你們先走,”冉六揮動著手中的劍威風凜凜,“小爺就看看江庸敢不敢殺我?!?/br> 冉六當前一站,那些箭果然就紛紛失了準頭。 終究還是不敢動他,冉六臉上露出笑容。 顧珩都要為冉六豎起手指,到底是京中經久不衰的紈绔,身上有幾分本事。 “謝謝?!崩钬┑穆曇魝鱽?。 冉六笑著揮手,不敢去看李丞的眼睛:“小意思?!?/br> 眼見李丞登上了大船,江家管事的目光也黯淡下來,他們完全失去了先機,就從丑奴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已經被季子安等人牽著鼻子走。 這是一個陷阱,整個江家都在其中,恐怕大老爺也要受牽連。 …… “你們到底在搞什么鬼?!?/br> 李文慶眼睛中滿是憤怒,恨不得立即將李文昭撕碎,鬧出這樣的動靜,江家絕不會善罷甘休。 “方才好像有人在喊大哥的名字,”季嫣然走到李文昭身邊,“爹,您聽到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