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小青梅 第21節
不多時,沈序猛地睜開眼。 他僵硬地俯首,望著絨毛堆里的小腦袋,隔著單薄的寢衣,曦知抱著他的腰身,以此來傳遞溫暖。 她的臉貼著他的腹部,觸及是柔軟,從沒有感受過的,像羽毛輕輕撫弄。一剎那,少年的整個身子都快燒了起來。 可能是覺著有用,曦知又往里拱了拱。 在事態嚴重前,沈序把她從大氅里撈了出來。 女孩跨坐在他的腿上,揉了揉眼。 “不冷了吧?!彼切茄鄣貑査?。 沈序快速調整了呼吸,低低應了聲。 “那就好?!彼南麓玻骸拔胰柶咴麻_些驅寒的藥方?!?/br> 他很想告訴她,那些對苦寒散沒用。 “好?!钡焐弦琅f沒有拆穿。 清風吹起她的鬢發,女孩站在門邊,朝他望了一眼,笑靨如花地揮揮手。 秋瞳剪水,隱隱浮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 曦知沒有去七月的藥材鋪,她回了家。 林翊外出,屋子里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 思索少頃她拐向了自己的房間,伏身從床下抽出一個木箱。 木箱積灰數層,累年未開,她撣干凈里面只放了一張畫卷和一個琉璃瓶。 琉璃瓶折射著光輝,一如十多年前最初的樣子。 女孩牢牢地將它攥在手里,之后漸漸松開。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那副畫。 山林飛鳥幽啼,騰飛驚落一地殘葉。曦知凝眸望著畫里自己幼時的筆跡。 歪歪扭扭,稍顯生硬,卻還是能依稀辨認出—— 她摘下了腰間的玉佩。 玄鳥圖騰。 她盯了許久,才直身走向炭盆。 畫在噼啪的火里逐漸變黑,從邊緣開始灰飛煙滅。 她慶幸緣分的奇妙。 十年前,曦知見到過一個小少年,他渾身是血,即便身受重傷,目光也依然銳利,如鷹隼般地盯著她。 他周身煞氣,警惕得誰都不能靠近,小曦知躲在圍欄后遠遠地打量他。 那時候她特別愛畫畫,而小少年的衣袍上繡了玄鳥,很漂亮,她就學著描。 夜里,他躺在床上卸去了白日里的防衛,忍著苦痛,雙眼緊閉,她悄悄湊上去。 聽到他的夢囈。 “母親,我好冷?!?/br> “你別怕,”小曦知托著頭,奶聲奶氣地說話:“哥哥說生了病吃藥就好了?!?/br> 她跑回家,她知道哥哥保存了母親的一個梳妝匣子。 哥哥曾經自豪地炫耀,他們的母親過去也算赫赫有名的醫女。 一層二層…… 三層是一只精巧的琉璃瓶,其他所有的藥的標簽曦知都不認得字,好巧不巧,單單只認得琉璃瓶上的。 “寒” 事實結果,小少年的病被她救好了。 十年后,曦知將琉璃瓶重新拿出。 冥冥之中上天已恩賜了命運的紅繩,即使琉璃瓶里的解藥只有十年的期效,但來日方長,總有解決的辦法。 更幸運的是久別重逢,她溫和地笑了笑,轉身離開房間。 過后的幾天,沈序一直納悶,七月的藥材鋪賣的到底是什么神藥。 “您說您吃了梁氏藥材鋪的祛寒藥,苦寒散就沒有發作?”許玨難以置信,“不應該啊,苦寒散是難得的西域毒藥,梧州那么多神醫都束手無策?!?/br> 沈序立在山石邊,目光晦沉沒有說話。 他遙遙地注視著雪青長裙的姑娘背著籃筐蹦蹦跳跳地行走在小路上。 “要不咱們把梁氏挖過來,做主公府的醫師?”許玨并不知道沈序已經自動過濾掉他說的話,繼續侃侃而談:“不行不行,太草率了,屬下先去試探一番,主公?您在聽我說話嗎?” “沒有?!?/br> 好吧,林曦知那丫頭重要,他默默閉了嘴。 曦知并不曉得有一道視線正追隨著自己,她數點著籃筐里的果子,忽然聽到路邊的草叢有人在呼叫。 女孩扒開長而密的草叢,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蜷身抱腿表情痛苦,旁邊是翻倒的木質輪椅。 曦知一驚,趕緊去扶他起來。 “多謝多謝?!蹦侨宋骞俣苏?,含笑望著她,只是曦知總感覺被他盯著很不舒服,渾身毛毛的。 她扶他坐上輪椅,聽男子道:“在下身患腿疾,行動不便,幸虧遇見了姑娘出手相助,在下多謝姑娘?!?/br> “沒事沒事?!标刂獢[手,“我瞧公子面生,敢問您是何處的人?” “外鄉人?!彼赶虿幻鞯鼗卮?,眼神逡巡過她,在腰間緩慢停留,笑意擴大,“在下不識歸途,可否去姑娘那兒歇歇腳?” 他忽地按住了曦知的手。 小石子飛速襲來,男子笑容一凝。 他看了看虎口處被它擊打的紅痕,悠悠然放開。 曦知立即掙脫,后退被沈序攬住了肩。 他緩慢地拍了拍安慰她不要害怕。 找到了港灣,女孩埋頭縮進他的懷里。 沈序和男子對視。 那人從容不迫,上挑的狐貍眼閃爍著欣悅的光。 “晉陽主公,”沈序走到他身邊,俯身用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別來無恙?!?/br> 第022章 玄色闊袖蟒袍幾近擋住了輪椅上男子的大半個身形,薄眠摩挲著木質把手:“你我之間何必如此見外?!?/br> 沈序陰鷙地盯著他。 “姑娘,”薄眠從蟒袍后歪身,嬉皮笑臉道:“他是你什么人呀?在下磕破了皮,可否去姑娘那兒坐坐?!?/br> 曦知動了動嘴唇。 她覺得哥哥十分十分不喜歡他,甚至對他懷有敵意。 女孩思忖著找個借口含糊過,大不了帶他去七月的藥材鋪。 “好啊?!背龊跻饬?,沈序親自走到薄眠身后,幫他推輪椅。 曦知在前面心事重重地帶路,大概十步距離后薄眠和沈序相跟。 他們的說話聲音壓得極輕。 “沈序,”薄眠主動拉起了家常,“上回見面是在皇帝的宮宴上吧?!?/br> 少年不咸不淡地應了聲,眼光落在他曾摁過曦知的手上。 薄眠瞥了眼,大笑:“占有欲很強?要不要我把手砍下來送你?” “她在我不想對你發作?!鄙蛐蚬室鈳е傔^一陡峭路面,凹凸不平的地形讓薄眠坐得很不舒服,上上下下震動得厲害,“滾回你的晉陽?!?/br> “好歹我年歲比你大,算是你半個長輩?!北∶甙г沟剜皣@:“沈序啊,我還真想求求你對我發作,你知道嗎,我最喜歡你發瘋的樣子?!?/br> 沈序對他這種犯賤的要求見怪不怪。 “四分天下之時,我見識過你的能力,放眼天下,無人能與我們匹敵?!彼麑⑿淇谟眉t線繡的銜尾蛇亮給他看,“我們是一路的人?!?/br> 薄眠微笑著望向年輕可愛的女孩:“注定下地獄的人竟還渴望救贖,太可笑了?!?/br> “你有感情了嗎沈序,你渴望被她愛了是嗎?!?/br> 蠱惑人心的招數很有一套,“你以為你能動她?” “我當然動不了她?!北∶呖鋸埖負犷~:“誰人不識你堂堂梧州主公的家傳玉佩,她不知情吧?!?/br> 沈序淡淡:“沒有必要?!?/br> 狐貍眼彎得愈發狹長上翹。 “大喜之日我也要來討杯喜酒?!北∶叩?,“我雖非正義君子,但也絕不會無恥到在女人身上做文章。沈序,我們的斗爭公平公正?!?/br> 沈序聞言,立刻回轉輪椅,迫不及待地要送他走。 “哎哎哎,喝杯茶喝杯茶?!?/br> 曦知扭頭,卻見二人飛也似的同她背道而馳。 薄眠艱難地轉身,朝她露出一個友善的笑臉。笑到一半便被沈序一大袖子拍了回去。 “回見!” 沈序丟他到邊界河,夜幕降臨,他順路去買了一只燒雞,遠遠地望見家門下一抹純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