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鈍：“.......”

    他好像問了個對自己非常不利的問題。

    云巧拉過沈云翔，“翔哥兒，你快和唐鈍說說話，說什么都行，不能做啞巴知道嗎？”

    唐鈍要不明白云巧的意思前些日子就白煮那么多碗面了，握拳咳嗽道，“其實不必勉強?！?/br>
    “不勉強?！痹魄苫紊蛟葡枋直?，催他和唐鈍說話，沈云翔抽回自己的手，神色微惱。

    云巧有點無措，“翔哥兒，你不想和唐鈍說話嗎？”

    沈云翔背過身，他丟不起這個人。

    云巧輕輕戳他胳膊，“翔哥兒，你怎么了？”

    沈云翔煩躁地瞪她，云巧沮喪地垂下手，想一想，看向唐鈍說，“唐鈍，你還欠我一次面呢?！?/br>
    “......”

    唐鈍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最初說那句話想的是他經常在鎮上，兩人不常碰得到，說話就更屈指可數，哪兒想到她這般上心...

    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唐鈍，你把欠我的面給翔哥兒吃吧?！?/br>
    沈云翔似乎沒料到云巧會提這種要求，臉紅了個透，抬腳要走。

    云巧牽著他衣角，有點懵，又有點害怕，害怕沈云翔。

    唐鈍心頭嘆息，留人道，“吃了午飯走吧?！?/br>
    “我不餓?！鄙蛟葡杩囍?，耳根都是紅的。

    他以為云巧找唐鈍是賣菌子給他，沒想到還有這茬，眼神四處飄，就是不看唐鈍。

    唐鈍覺得神奇，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他和云巧性子也差太多了，眼神落在蓋著草的籃子里，隨口問，“籃子里裝的什么？”

    “傘蓋菌?！痹魄汕辶饲迳ぷ?，聲音中氣十足，“唐鈍，你買不買菌子啊，我和翔哥兒在山里撿的，新鮮著呢?！?/br>
    “......”

    “你看看啊?！?/br>
    “.......”

    這話成功引起沈云翔注意，沈云翔目光炯炯轉向唐鈍，眼里滿是期待。

    云巧已經掀開了最上邊的草，草下蓋了兩層樹葉，樹葉底下才是菌子，含苞的菌子，大拇指大小，如她所說確實新鮮，他道，“我不買，我問問吳嬸...你們隨我進去吧，價錢你們和吳嬸談?！?/br>
    眼下正是吃菌子的時節，吳嬸買過好多回了，乍然瞧見滿滿兩大籃，她驚喜不已，“哪兒來的，這種菌子要逢集才遇得到，平時鋪子里賣的都不太新鮮?！?/br>
    云巧驕傲道，“我和翔哥兒在山里撿的?！?/br>
    她和沈云翔撿了很多籃的菌子了，哪座山頭菌子多她都知道，她問吳嬸，“吳嬸，你買嗎？”

    她挽著沈云翔的手，站在離吳嬸幾步遠的位置，好像還有點怕她。

    吳嬸并沒將小姑娘的排斥放在心上，和善道，“買，你們賣多少錢??？”

    她們賣去西嶺村四籃子一文錢，這兒只有兩籃子，云巧困惑，“半文錢？”

    “.......”

    吳嬸好笑，“哪兒來的半文錢啊?！?/br>
    猜她們沒賣過菌子，便照市面的價格給了她六文錢，云巧瞪大眼，往后退了兩步，警惕道，“翔哥兒，她為什么給咱那么多錢啊?！?/br>
    ‘吳嬸’都不稱呼了。

    沈云翔拍拍她的手，“不怕啊，咱的菌子好?！?/br>
    他上前接錢，云巧死死抓著他不讓，唐鈍端出煮好的面，見云巧臉色發白，渾身打著哆嗦，分明怕極的模樣，說道，“吳嬸，你把錢給我吧?！?/br>
    錢過了他的手云巧就不害怕了，吳嬸驚奇，忍不住問唐鈍，“我當真長得很恐怖？”

    “李新他們誰不說你平易近人慈眉善目，你別往心里去，她就是膽小?！?/br>
    “我哪兒會往心里去，看她小小年紀戒心如此重，心疼罷了?！眳菋饑@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也不知小姑娘身上發生了什么？”

    唐鈍目光微微一頓，望了眼外頭。

    姐弟兩坐在涼亭的石桌旁，雙手垂在兩側，傾身大口大口朝面碗吹著氣，沈云翔說了句什么，云巧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臉兒都紅了，對面的沈云翔戳一下她的臉，她立即咳嗽起來，氣鼓鼓瞪著沈云翔。

    他笑了笑，道，“她福氣還長著呢?！?/br>
    她爹怕她吃不飽會省下自己的口糧給她，她娘每天給她梳頭縫衣衫，爹娘對她如此耐心，兄弟姐妹又會差到哪兒去，至于厭棄她的爺奶，兩老又有多少年好活呢？

    吳嬸不知沈家的腌臜事，她煮的飯炒的菜熬的湯端給她她堅決不吃，只吃唐鈍煮的面，直言唐鈍該給的，如今挺唐鈍這般說，不免往那方面猜想，笑道，“若是那樣，倒真是個有福的?！?/br>
    就苦了唐鈍了。

    云巧和沈云翔吃得滿頭大汗，也不知是不是換大碗的緣故，面太多了，云巧感覺肚子快撐破了還有小半碗，和唐鈍商量，“唐鈍，這個碗能借我嗎？”

    剩下的面帶回家晚上吃。

    唐鈍卻想岔了，以為她借碗是為以后坑自己，果斷道，“這碗用來盛湯的，借給你書塾就沒有了?！?/br>
    云巧下巴點了點沈云翔跟前的碗，“那兒不是還有一個嗎？”

    “一個不夠用?！碧柒g面不改色。

    “但浪費糧食不好?！彼o唐鈍看碗里的面，“我的面沒吃完呢?！?/br>
    “待會再吃?！?/br>
    “待會我就走了，我要找云妮?！痹魄蓻]有忘記正事，“翔哥兒，你吃完我們就去找云妮?！?/br>
    還真是見了他就餓，吃飽就走人，把他當什么了？唐鈍略微不悅，“你們找云妮干什么？”

    第28章 028 有點不對勁

    云巧垂眸盯著碗里的面, 面露糾結，似在糾結吃還是不吃，聲音懶懶的又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 “想云妮了就去找她啊?！?/br>
    唐鈍呼吸滯住。

    想云妮就去找她, 她來找他是不是...是不是...

    短短一瞬, 他的臉像浸了秋風的柿子紅了個透。

    “唐鈍...”她歪著臉, 眉頭擰成了川字，看著他, “真的不能把這個碗借給我嗎？”

    “......”

    唐鈍guntang如烙鐵的臉猶如一瓢冷水潑下, 心跟著涼了一大半，他就納了悶了, 明知她看自己是糧倉, 怎么還能會錯意？他板正臉，沒有商量的語氣道，“不行，這碗吳嬸傍晚裝湯要用?！?/br>
    云巧氣餒地慫了肩，端起碗湊到唇邊，小臉糾成了麻花，“好像真的吃不下了?！?/br>
    撐破肚子會死人的。

    “娘說浪費糧食會被土地爺爺懲罰的, 唐鈍, 你還吃得下嗎？”云巧把碗推到他面前，順勢把自己用過的筷子遞給他, “我吹過的, 不燙了?！?/br>
    面條有點坨了, 賣相并不好, 在她不舍又不得已的注視下, 唐鈍哪兒有胃口, 后仰著身體道，“我吃了午飯的?！?/br>
    “還能再吃點嗎？這面很好吃的?！?/br>
    ‘很’字上她拖長了音，試圖說服他。

    唐鈍無動于衷的看她，她眨巴著眼，臉上堆出討好又不招人厭的笑來，“真的好吃，你嘗嘗啊?！?/br>
    筷子伸進碗里，夾起兩根面條要喂他。

    唐鈍又紅了臉，心咚咚跳了兩下，語氣有點急了，“我不吃?！?/br>
    聲音比平時大，驚得云巧手抖，她瞧著他，表情有幾分落寞，眼皮也垂了下去，“哦?！?/br>
    “......”

    唐鈍覺得自己小瞧了她，她看似不諳世事，卻極為懂得拿捏人心，從見她到現在，他的心跌宕起伏沒有平靜過，最后，注視她半晌，妥協道，“這碗不能借，小碗可以借?！?/br>
    語聲一落，就看垂頭喪氣的人抬起頭，笑容燦爛地望著他，興奮地說，“好呢?！?/br>
    唐鈍起身去灶間跟吳嬸借了個小碗，將她吃剩的面倒進碗里，叮囑道，“夏天溫度高，東西嗖得快，變味的話就不能吃了，肚子會痛?！?/br>
    云巧認真聽著，說，“唐鈍，我知道的，我又不傻?！?/br>
    “......”

    好像每次在她面前，他就管不住多話，這不是什么好苗頭，沉默地裝好面，去吳嬸種菜的踩地摘了片芋頭葉把碗包裹住，放進她籃子里，想說點什么，到嘴邊又忍住了。

    “唐鈍，你是不是想說籃子不能顛，碗會掉出來？”云巧雙手稱在石桌上，替他補充。

    “......”他想說的還真是這個。

    不由得重新打量她，村里人都說云巧長得丑，其實她鼻子挺漂亮的，眉毛有點亂但漆黑濃密，修一修就好了，至于眼睛，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兒了。

    他看得有點久，云巧以為自己臉上有什么，撩起衣服在臉上一抹，笑瞇瞇問，“還有嗎？”

    “......”唐鈍撇過臉，不自在道，“不是要去找云妮嗎？不快點的話回家天就黑了...”

    說完感覺自己擔心過頭了，天黑得晚，她又有近道走，多耽誤會兒于他而言不礙事的，把籃子給她，“山里蛇多，你小心點...”

    “恩呢?！痹魄尚⌒囊硪斫舆^籃子拎在手里，問他，“唐鈍，你什么時候回村啊，唐奶奶很想你呢?！?/br>
    “你見著我奶奶了？”

    她不是不往村里去的嗎？

    云巧點頭，“是啊，唐奶奶給我煮雞蛋了呢...”

    昨天她去唐家守著沈來財他們搓玉米粒，唐奶奶煮雞蛋給她吃，還給她吃豬油飯了，是她見過的最好的老人，就是眼神不好，一個勁兒的夸她漂亮。

    她問，“唐鈍，唐奶奶的眼睛沒法治了嗎？”

    唐鈍身形微僵，“我奶和你說的？”

    他奶眼神不好連他都瞞著的，他常年在外讀書，每次回家老人家總報喜不報憂，要不是他不經意發現，他奶估計會一直瞞著，畢竟族里人他奶都沒告訴的。

    “唐奶奶沒說，我自己發現的?！彼?，“我不傻的?！?/br>
    “......”

    唐鈍沒有問她怎么發現的，而是和她解釋他奶眼神不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