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福運綿綿 第50節
冊她為王妃? 什么意思? 這樁因沖喜而湊起來的婚事,周曜是打算徹底接受嗎? …… 后面的半頓飯,玉嫵是飄忽忽吃完的。 在周曜宣布此事之后,徐嬤嬤和徐司閨等人當即上前跪拜道賀,就連夢澤和柔嘉都聽出了意思,知道這位溫柔可親的孺人當真要成為嬸嬸了,跟著歡喜起來。滿屋中人,連同佛寶她們在內,都未料周曜征戰歸來后,竟會以赫赫戰功為玉嫵請封。 就連玉嫵也覺不可置信。 當初沖喜時的凄慘情狀猶在眼前,周曜彼時的叮囑也還在耳邊,她甚至記得他微涼的指尖掐在她脖頸,兇神惡煞嚇唬她的模樣。 結果如今他竟為她請封。 往后,她就真的是淮陽王妃了? 與他夫妻成實,陪伴一生? 滿桌飯菜依舊甘美,身側的男人亦云淡風輕,她聽著眾人的道賀,唇角笑意愈來愈濃。 直到安寢前,一顆心才算平靜了下來。 天色已經很晚了,周曜用過晚飯后便與狄慎去了書房,召來留守的親信校尉,詢問離京后王府守衛之事,這會兒還沒回來。玉嫵先行回屋,沐浴過后,想著周曜或許會回來留宿,便命人備了熱水等物,點著燈燭等他。 誰知梆子已敲三聲,外頭仍沒動靜。 她強撐著眼皮,又等了許久,見周曜還沒回來,實在撐不住了,便靠著軟枕先瞇會兒。這一瞇,睡意便沉沉襲來,借著帳內的方寸昏暗,漸漸睡了過去。 等周曜過問了外頭的事回來,屋里靜悄悄的。 滿屋燭火半暗,佛寶侍立在外頭,瞧他進屋擺手,便屈膝而退。 周曜放輕腳步走進去,便見玉嫵微微蜷縮著靠在軟枕上,酣然睡得正香。簇新的錦被被推在旁邊,她身上只蓋了個薄毯,想必是等他的時候實在熬不住,歪倒在那里,佛寶又不敢驚擾她的清夢,就這么將就著。 好在屋里炭火暖,不至于著涼。 他覷著昏暗燭光里的睡顏,目光有片刻停頓。 白日里諸事繁雜,他沒空去細理心底的種種念頭,直到此刻夜深人靜,政事雜物暫且拋卻,腦海心間便都被她占據。 在北地征戰時的種種夢境,也在此時浮上心頭。 而后與帳中的眉眼重疊。 他踱步到床畔,目光漸而柔和,想喚她醒來盥洗了再睡,躬身靠近時擋住了燭影,令帳中愈發昏暗。玉嫵像是察覺了,朦朧中微微抬了抬眼皮,依稀瞧見他的身影,眼睛還沒睜開,唇角便浮起了笑,“回來啦?!?/br> 含糊的聲音十分柔軟,帶著懶倦。 周曜兜著她的肩,順勢扶起來,道:“困成這樣,怎么不早些睡?!?/br> “也不困,就是打個瞌睡?!庇駤承α诵?,只問道:“里頭熱水都備好了,王爺洗了再歇下吧?”說話間湊到跟前,有些生疏地欲為他寬衣,抬眼時,目光卻正好撞進他的眼底。 男人的眼深邃而溫和,少了離去前的鋒銳桀驁,倒是憑添了幾分溫柔。 是因打算留下她,夫妻成實嗎? 玉嫵先前從沒想過周曜會接受這樁荒唐的賜婚,今日眾目睽睽下又不好深問,方才等他歸來時暗自揣測,猜想了許多緣由,心里很是亂了一陣。此刻這念頭浮起,心頭隨之微跳,她下意識垂眸斂藏心事,只去解他衣帶。 這動靜落在周曜眼底,卻熟悉得令人心驚。 因那些凌亂斷續的夢境里,她曾無數次站在他的身前,或是嫵媚含笑,或是雙眸帶嗔,為他寬衣解帶,或被他揉進懷里。 ——真切得不像是夢。 積壓許久的疑惑在此時翻上腦海,周曜瞧著燭光下的云鬢側顏,忽而伸手,輕輕捉住了她的細腕。 琢磨過許多遍的問題隨之脫口而出。 “這段時日里,你可曾夢見過我?” 聲音不高,卻問得突兀。 玉嫵聞言抬眸,帶著幾分茫然。 第40章 養肥 帳外燭光明滅, 有風吹動樹梢。 玉嫵方才睡得有點迷糊,這會兒困意未消,腦袋里懵懵的, 一時間沒明白周曜為何要突兀地問這個。然而當四目相觸, 男人微緊的神情落入眼底時, 她忽而明白過來, 他這不是隨口一問。 心頭驀的浮起一股異樣。 她確實夢見過周曜。 只不過那些夢蕪雜而凌亂,醒來時也只剩些模糊的殘影, 她不記得夢里發生了什么, 只記得有周曜,有她從未去過的陌生北地。 她抿了抿唇, 輕輕點頭。 周曜追問, “都夢見什么了?” “不記得了?!庇駤城浦漠愑谕5纳裆?,心下有些奇怪,“怎么了?” “沒什么?!敝荜讌s好似松了口氣。 見玉嫵仍有些疑惑,強自鎮定地松開腕子,笑摸了摸她發髻,語氣也添了幾分親昵,“算你有良心, 還想著我?!闭f罷, 抬步便往內室走,分明是要更衣歇下了。 剩玉嫵站在原處, 有點摸不著頭腦。 內室里, 周曜闔上門扇, 脊背靠在微涼的墻壁時, 狂跳的那顆心漸漸止息。 看來她還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夢里曾有怎樣的旖旎溫柔, 又有怎樣的摧肝裂腸, 天翻地覆。無論那些夢境是真是幻,至少此刻她還安然住在王府,溫柔淺笑著迎他歸來,并未落入夢中那樣含恨而去的傷心境地。 周曜深吸了口氣,半晌才撫平情緒。 待浴畢換了寢衣,夜色已很深了。 或許是回京途中疾馳趕路實在太累,或許是回到王府里熟悉的屋舍枕榻時心安了許多,周曜嗅著近在咫尺的少女體香,很快就睡了過去,一夜無夢。 …… 翌日清晨,夫妻倆用過早飯后,積壓的事情便鋪天蓋地的涌了過來。 先前周曜佯病休養,王府外頭防衛跟個篩子似的,早已被安插了無數人手。之后他率兵北上,將精銳盡數留在內院守著玉嫵,外頭留出了空檔,那些眼線行事更是肆無忌憚。 暗地往來之間,彼此來處陸續浮出水面。 此刻,書房里門窗半掩,負責留守在府里的校尉郭甫悉數稟報。 從親事府的侍衛到外頭的雜役婢女,除了嚴防死守的內院之外,但凡能塞人的地方,幾乎都被安插了眼線。里頭一些人雖寸步不離王府,眼睛卻片刻沒閑著,一層層的消息遞出門,全都能送到喬皇后與楚王跟前。 而居中安排的,恰是那位強塞來的長史。 這是瞧著形勢危殆,皇帝和戰場都用得著他,不敢在他身上動手腳,就想趁著府邸空虛,改了天地? 周曜冷眉哂笑。 狄慎聽著那一長串的名字,神情也自忿忿,“殿下在外面拼死殺敵,他們倒是會打算盤,手伸這么長!” “貪心不足罷了?!?/br> “既已摸清了,屬下這就命人將他們趕走吧?咱們隨行的人都回來了,也用不著那些吃里扒外的!” “不急?!?/br> 周曜擺擺手,兀自沉吟。 按他從前的性子,既已順蔓摸瓜查了個清楚,又無需裝著病靠這些耳目假傳消息,自是一并清理了的干凈。 不過喬皇后這般囂張,若只是清理人手,豈不是太便宜她? 周曜摩挲著茶杯,忽而挑眉問道:“許敬呢?” “從殿下這兒出去后,就到禮部去了。王妃冊封的事,現下還是他cao心?!?/br> “晚上讓他來一趟書房,隨便尋個由頭?!敝荜奏丝诓?,眉目間的冷凝淡了些,饒有意味地道:“明天再告訴宮里和禮部,許敬失蹤了,冊封之事交給別人?!?/br> 狄慎微愣,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打算,“殿下的意思是?” “王府處處是紕漏,父皇看著辦吧?!?/br> 說罷,瞧著天色尚早,又整裝入宮,將昨日未來得及稟報的軍情盡數陳明。出了宮又順道去趟禮部,親自過問冊封玉嫵的事。 他這里早出晚歸,玉嫵也沒閑著。 當日匆匆沖喜而來,那場婚事實在潦草又敷衍,如今周曜載譽而歸,正是滿城矚目的時候,又以戰功為她請封,足見重視。宮里那幫人最會見風使舵,喬皇后更不敢在這時候落下話柄,好幾趟差人往來,細細叮囑王府該準備的事,一副慈愛端莊,盡心盡力的模樣。 玉嫵少不得要招呼,親自安排。 這般里外忙碌著,加之年節將近封賞不斷,倒讓王府瞧起來一團喜氣。 唯有一處例外——江月媚。 …… 于江月媚而言,這兩日可算大起大落。 周曜班師回朝當然是好事,她雖與玉嫵不甚親近,在王府客居久了,消息卻是靈通的。得知周曜歸期之后,也曾輾轉反側地算著日子,而后在他回京那日欣喜相迎。卻未料,與周曜一道歸來的不止是戰功平安,還有冊封玉嫵的正妃之位。 聽周曜親口說出那道消息時,江月媚只覺頭頂有個炸雷轟然作響。 驚得她整頓飯都食不知味。 相識甚久,她多少是知道些周曜的脾氣的,出身尊貴戰功赫赫的皇子,張揚又傲氣,從不肯受人折辱。 當初玉嫵以沖喜之名嫁入王府,誰都知道是喬皇后落井下石,拿一個被退了婚事的小官之女來搪塞皇子,才有了京城里囂張悖逆的賭局。于周曜而言,鐘氏是喬家欺他的印記,哪怕相處久了心生不忍,肯留在府里便也罷了,又豈能冊為王妃? 何況還是他拿戰功親自請封! 鐘家官職低微,周曜明知當日沖喜背后的惡意,仍肯將正妃之位拱手送給鐘氏,足見是動了心的。 想通這些,江月媚幾乎夜不能寐。 貼身伺候的瓊樓哪能不知這些小心思? 臘月里天寒地凍,她捧著新的胭脂水粉掀簾進屋,見江月媚照舊坐在窗邊摩挲著那柄匕首,就連姿勢都跟她離開前差不多,便知自家姑娘又是獨自沉浸在心事了,發呆了大半天。 她擱下東西,倒了杯熱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