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福運綿綿 第48節
至少在江月媚看來,便是如此。 她雖非正經的王府女眷,到底是客居在此,先前謝清玄被困在淮陽王府,終日在客院附近打轉時,江月媚也曾碰見過幾回。當時她便覺得,這謝清玄時常上趕著往玉嫵跟前湊,定是另有緣故,只因被周曜冷落斥責后記著規矩,沒敢胡言罷了。今日賞梅湊巧碰見,原先的許多疑惑霎時串成了一條清晰的線索—— 與陸凝青梅竹馬的玉嫵嫁進了王府,跟陸凝暗中密會的謝清玄也故弄玄虛潛入了王府,兩人還常常夾纏不清。 這就意味著…… “謝清玄是陸凝的人!”她覷向瓊樓,語氣篤定。 瓊樓也覺震驚,遲疑著道:“奴婢瞧著不太像。若他真是為給信國公府探消息,在王府里時總得鬼頭鬼腦地做些什么,憑咱們王爺的本事定能抓他個現行,哪還會全須全尾地放出去?姑娘也知道,映輝樓那等要緊,絕不會放任他胡作非為?!?/br> “他進王府,也未必是為映輝樓啊?!?/br> “姑娘的意思是?” “鐘玉嫵?!苯旅牡?,心中懷疑得以印證,計上心頭時,她的唇邊緩緩浮起笑意。 第37章 邀約 厚雪過后, 京城重歸晴日。 江月媚回府后歇了兩天,等瓊樓探明了謝清玄的新住處,便以上街挑選首飾為由, 同嬤嬤知會了一聲, 自乘馬車徐徐出府。 待挑完首飾, 又命車夫拐向城南的潤園。 ——那是謝清玄的新住處。 車夫知道這位道長是京城女眷們趨之若鶩的角色, 見江月媚悄然造訪也不以為怪,只唯命是從, 驅車而去, 在園外停了車,依命在樹蔭處等候。 江月媚則帷帽遮面, 親自扣門。 少傾, 謝清玄一身飄然道袍開了院門,見外頭站著兩位女郎,為首的女子頭戴帷帽,遮面的細紗掀起,那眉眼恰是王府客居的女眷,面上不由微露詫異。 “江姑娘?” “道長真是好眼力?!苯旅妮p笑了笑,目光落向院中, 倒也沒迂回繞圈子, 只含笑道:“貿然造訪攪擾,是因有件要緊的事想請教, 道長或許也有興致聽聽——是關乎淮陽王妃的?!?/br> 最末半句, 她有意壓低了聲音。 謝清玄未料她會這般開門見山地道明來意, 倒是眸色微動。他將她上下打量了幾眼, 而后側身讓開。 江月媚遂抬步而入, 命瓊樓關上院門。 潤園占地不大, 修得卻精巧別致,院中亭臺俱全,竹叢掩映,頗能修身養性。江月媚出自將門,幼時也曾跟著父親在軍營里待過,雖說客居王府后跟著學了些高門閨秀的規矩,到了這種時候,卻也不甚講究,進廳后朝瓊樓遞個眼色,又將屋門掩上。 這般架勢,倒有點反客為主了。 謝清玄聽說她是為玉嫵而來,大約能猜到對方心里的小九九,只管聽之任之,狀若無事般倒了杯清茶奉上,而后各自落座。 江月媚則捏著清茶,眉目含笑。 先前謝清玄住在王府時,外間雖不知消息,江月媚身在其中,卻曾與他遠遠照面過。這會兒便從王府提起,徐徐道:“道長既曾在王府做客,想必也清楚府里的情形。當初皇上忽然賜婚,讓王妃嫁進來,著實出乎所有人所料。王妃秉性聰慧,又溫柔美貌,想必道長心里是有數的?!?/br> 謝清玄淡笑了聲,只管啜茶。 江月媚續道:“今日我既來了這里,便沒打算繞彎子。道長是方外之人,與世無爭,在這京城里也是如魚得水,平白無故無需招惹王府,自添麻煩?;搓柾醯钕碌钠馕乙仓?,不信鬼神,更不尋仙問道,之所以留道長在府里,想必有點緣故。容我斗膽猜測,這是道長成心的吧?” 說著,笑睇向謝清玄。 她生得姿貌柔雅,此刻有意擺出閑談姿態,倒也并不突兀。 謝清玄笑了笑,“殿下成心相邀,貧道不好推辭?!?/br> 這話說得有點模棱兩可。 江月媚卻從他的神情里篤定了猜測,遂順著話茬道:“淮陽王殿下先前處境艱難,做事難免謹慎,還望道長勿怪。說起來也是世事多變,”她忽而嘆了口氣,不無感慨一般,“京城里都知道,王妃出閣前曾與陸小公爺青梅竹馬,交情甚篤,險些就結成親事。如今這情形,想必小公爺很是放心不下?!?/br> 謝清玄眸色微凝,“這與貧道何干?” “幾日前,道長曾與陸小公爺在梅林中閑談,想來是有事商議。不過道長放心,我今日過來并無惡意,是想助一臂之力?!?/br> 低而輕的話語,摻雜笑意后頗覺真誠。 謝清玄擱下茶杯,靜靜看著她。 江月媚面上笑意不改,那雙眼睛坦然迎視,瞧著確實無甚惡意。 謝清玄當然不信。 卻也因此生出猜測好奇。 屋中陷入安靜,他徐徐捻著手指,將江月媚這番長篇大論琢磨了兩遍,隱約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啟唇道:“姑娘以為,貧道設法進入王府是因受人所托?” “陸小公爺情之所鐘,滿城皆知?!?/br> 這話說出來,謝清玄哪還能不明白? 分明是把他當成了陸凝的幫手,以為他進府是因陸凝放心不下玉嫵,就近探看。 還真是奇特的推想。 謝清玄未料江月媚竟是這樣以為的,險些被這先入為主的揣測逗笑,卻還是忍住了,只問道:“姑娘打算如何相助?” 江月媚勾了勾唇,傾身低語。 …… 淮陽王府的后院里,玉嫵倚窗繡著香囊,眼皮忽然跳了跳。 她停下針線,抬手去揉。 佛寶捧著茶過來,見她眉尖微蹙,不由有些擔心,“殿下怎么了?” “忽然有些心神不寧,也不知是怎么回事?!?/br> “許是昨晚沒歇好,又做針線累著了。左右今日無事,殿下不如先去睡會兒吧,我讓人配了些安神的香料?!狈饘毴崧晞窳T,見她果然擱下了針線,便將東西收進笸籮,又喊了檀香進來,讓她先去鋪床。 玉嫵卻沒打算睡覺。 自打周曜走后,她的睡眠確實不太好,尤其是這陣子,總是整夜整夜的做夢。她的夢多半香甜,這陣子卻頗蕪雜,像是許多斷續凌亂的片段湊在一起,理不出半點頭緒,醒來時也忘得七七八八,只剩許多殘影留在腦海,似真似幻。每嘗清晨醒來,她都要愣神半點,捉摸著夢里隱約的感覺,疲累未消。 不過這會兒卻也不困。 她輕撫眼皮,待那陣亂跳平息,才道:“讓人備車馬吧,我想去瞧瞧jiejie?!?/br> ——朱逸之那般品行,著實讓人難以放心。 佛寶知她所憂,依命去辦。 因有意釣朱家人上鉤,玉嫵這回出門雖沒用儀仗,乘的馬車卻是極精致的,加之嬤嬤仆從隨行,呼啦啦十來個人擁進朱家,很是熱鬧。朱夫人瞧著這架勢,自是熱情相待,就連素來忙于衙署公事的朱逸之都“湊巧”回家來取東西,在玉嫵跟前盤桓了半天,言行舉止中盡是對鐘玉嬙的溫柔體貼。 玉嫵冷眼瞧著,只覺可笑。 敷衍了朱家母子一陣,便以有事相商為由,跟jiejie單獨說話去了。 待從朱家出來,已是酉時二刻。 寒冬時節晝短夜長,日頭才隱入山巒背后,街市上便已籠了nongnong的暮色氣息。道旁樓閣陸續點起燈籠,行人裹緊了棉襖氅衣,歸色匆匆。玉嫵靠著軟枕,懷里抱了暖乎乎的小手爐,輕輕挑起側簾一角,目光漫無目的地打轉。 直到一道人影落入視線。 第38章 養肥 玉嫵瞧見的是個乞丐。 京城里固然遍地高門顯貴, 隨處豪奢之家,到了街頭巷尾,卻也不乏饑病交困、無家可歸之人。這些人若在街巷間流落久了, 多半會被送去卑田院。 ——那是僧錄司和京城幾處名寺合力所建, 專門收容老弱貧病之人, 不止有粥菜能給人果腹, 也常施舍藥材救治病患。 只不過地方偏僻些,在城南角落。 王府周遭多是富貴所在, 但凡有人流落街頭, 也早早被送去了卑田院。今日忽而在此遇見乞丐,倒是很罕見的事。 瞧身姿面容, 還是個孱弱的婦人。 天氣日益嚴寒起來, 她身上穿得單薄,獨自蜷縮在角落,瞧著甚是可憐。玉嫵媚不由心生惻隱,抬手命人停車,向隨行的佛寶道:“你去那邊瞧瞧,怎么回事?!?/br> 佛寶依命而去,少頃回來, 嘆著氣道:“原來是到京城尋人的, 不提防路上被人偷了盤纏,到了城里沒個著落, 才落到這般田地。奴婢瞧她像是受寒了, 再這么挨下去, 怕是撐不住?!?/br> “卑田院那邊呢?沒人送她過去么?” “那邊也緊巴巴的, 都快住滿了?!狈饘氉蛉詹湃ミ^那里, 借著鐘家的名頭添些銀錢, 搖了搖頭道:“寒冬臘月的最是難熬,前陣子又下了雪,流落在街頭的差不多都收進去了,她便是過去,恐怕也沒地兒擠?!?/br> 這般時節,卑田院里確實極忙。 玉嫵瞥了眼那婦人,心下稍稍遲疑。 換在從前,她碰見這種事,自是要帶回去幫忙照應幾日的。不過淮陽王府畢竟不同別處,加之周曜如今外出未歸,她不知對方來路,不好貿然帶回去。若是給對方些銀錢,倒是能去客棧落腳,只是病了沒人照顧,不如…… “派個人把她送去母親那兒吧。就說街上碰見的,孤獨無依的瞧著可憐,請母親安置幾天?;仡^或是幫著找人,或是送到卑田院,母親瞧著辦吧,多留意些就是?!庇駤橙×伺赃叡√哼f給佛寶,又叮囑了幾句,才命人啟程,仍回王府去。 佛寶則叫了仆婦,一道將人送去鐘家。 鐘夫人聽了,自無不可。 玉嫵又留意了兩日,得知那婦人確是受了風寒,又沒藏歪心思,便也放下心來。 晨夕之間,便只盼周曜安然。 好在周曜征戰數年,對北地情勢和鄭德都了若指掌,擋住鄭德兇猛南下的兵鋒后又逆勢而上,將先前丟去的城池陸續收回囊中。 沙場上連連告捷,消息傳回朝堂之余,也陸續送到了府中。 玉嫵雖不大懂征戰的事,孫嬤嬤卻是跟著元后從戚家出來的。將門中的仆婦,見識也比尋常人家多些,周曜去的又是戚家征戰了幾十年的地方,孫嬤嬤提起來也算門兒清,每嘗消息遞回,都能給玉嫵說說情勢。 這般擔憂期盼間,終是盼來了最后一道捷報。乾明帝徹底松了口氣,命周曜早日班師回京之余,流水般的賞賜早早的送進了王府。 玉嫵謝恩之余,想著即將安然歸來的周曜,也自欣喜。 夢里閑時,心思不免飛出京城。 …… 千里外的北地寒冬里,周曜同樣魂夢牽系。從軍后數年征戰,他不是第一次班師回京,卻是頭一回如此迫切,恨不能插翅而歸。 既為朝堂之事,也為了玉嫵。 更為那些奇特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