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福運綿綿 第20節
飯后韓氏帶三位姑娘游園玩鬧,只等日色西傾,才動身歸府。 臨行前,魏婉儀還戀戀不舍地問道:“過些日有牡丹宴,你能去么?” “還不知道呢?!?/br> 玉嫵想起周曜那張冷清的臉,自是不敢輕易許諾。 魏婉儀亦知她身不由己,便未多言,只說敬國公夫婦也頗掛念她,玉嫵若有用得著的,盡可派人知會魏家。 三人依依作別,各自回府。 玉嫵原以為按淮陽王府如今這情形,她除了這趟回門之外,這陣子不會再有機會出府。誰知牡丹宴前夕,宮里的喬皇后竟派了女官來府中宣旨,讓她以淮陽王孺人的身份赴宴。而周曜聽了旨意后竟也未曾阻攔,只在周遭無人時叮囑了幾句。 仍跟上回似的,須在人前竭力說王府無恙。 便是帝后跟前也不例外。 玉嫵覺得,上回周曜說喬家沒能耐到王府里頭探消息,轉而打起鐘家的主意,買通鐘家仆婦當眼線,這事兒八成是真的。 否則,喬皇后怎會趕在宴席前夕忽然傳旨讓她赴宴? 須知這等宴席都是早早籌備邀人的,像是敬國公府魏家、太傅時家,便是數日前就得了消息,皇親國戚更不例外。而至于她,顯然是喬皇后得知回門的情形后臨時起意加的。 ——想借她這傻兔子試探王府虛實。 第20章 應驗 初夏四月,正是花王盛開之時。 京城各處府邸里栽種的牡丹玉笑珠香,而皇宮顯然是最富麗堂皇的那處。 玉嫵赴宴之前先去拜見帝后。 孫嬤嬤在前引路,玉嫵盛裝而入。 到得鳳陽宮里,果然乾明帝和喬皇后都在,受了她的跪拜之后不免問及淮陽王的近況。玉嫵頭回面圣,說不緊張那是假的,畢竟九五之尊的威儀跟前,就算是高官重臣都能如履薄冰,更何況她一介弱女子? 遂緊繃著腰背,恭敬作答。 ——都是按周曜吩咐的,說淮陽王病情漸愈,偶爾還能下地走動,到外頭曬曬太陽散散心,只消精心調理靜養,總會痊愈的,請帝后不必擔心云云。 乾明帝聽罷,頷首稱許。 旁邊喬皇后雖滿口慈愛,眼底卻有諷笑掠過。 等玉嫵告退,乾明帝去前朝批折子,她也不急著到牡丹宴上露面,而是同貼身伺候的高內侍進了內殿,倚在軟榻上啜茶。 年近四旬的女人,容貌體態卻仍豐腴美艷,宮裝貴重奪目,妝容也一絲不茍,舉杯輕啜時連聲音都帶了慵懶,“你瞧著,她說的話可信么?” 高內侍躬身而立,笑著搖頭。 “我也不信?!眴袒屎筝p嗤。 殿內唯有跟了她半輩子的近身親信,她說話也不避諱,淡聲道:“周曜那小子狡猾得很,又是個桀驁性子,若當真有起色,哪會放任我插手王府護衛?外頭爛成那樣,身邊卻密不透風,自是拼盡最后的力氣,不愿令外人得知虛實?!?/br> “上回廢太子造訪,他除掉咱們的眼線也是為此?!备邇仁谈胶?。 喬皇后便笑了,“鐘氏嘴里那些話,必定是狄慎教的?!?/br> ——深居宮闈半輩子,從潛邸孺人步步走到如今,奪走原本屬于戚氏的權勢前程,論察言觀色、揣度人心的功夫,這宮里沒幾個人能跟她比。那鐘氏是個年少剔透的小姑娘,又沒心機城府,說話時哪里真哪里假,她一眼都能看穿。 更何況,周曜那毒沒得治。 也就狄慎忠心耿耿,到了這般地步還不肯死心,費力幫周曜遮掩,自作聰明。 她閉上眼睛,唇邊浮起一絲笑意。 高內侍低聲道:“娘娘的意思是淮陽王府在虛張聲勢?” “太子廢了,周曜也半死不活,朝堂上一堆人站在墻頭觀望。狄慎這是怕樹倒猢猻散,替主子強撐著呢。不過到底是個刺頭,連本宮收買鐘家眼線的事都猜得到,讓那鐘氏出言蒙蔽,算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仡^警醒著些,別叫他找到人?!?/br> “娘娘放心,老奴留意著呢。咱們就是拖著,也能給他耗到油盡燈枯?!?/br> 喬皇后聞言微笑,起身準備赴宴。 * 鳳陽宮外,玉嫵可猜不到這九曲回腸。 宮闈里都是人精,她既站在淮陽王府的屋檐下,聽周曜的吩咐把事情辦好總是沒錯的。至于背后的種種,憑她如今的小腦袋和見識,還算不到那么遠。 遂按周曜的吩咐擺好神情,隨孫嬤嬤去赴牡丹宴。 到得北苑,人已來了不少。 玉嫵沒費多少力氣就找到了魏婉儀和時嬌,那倆見了她,大為歡喜。 因孫嬤嬤年邁,靠著一雙腳出入宮廷拜見帝后已走得腿酸,玉嫵怕累著老人家,便留她在馬車里歇息,只帶了佛寶和王府隨從在身側,與時嬌她們同行。 時隔許久再來宮苑,有些事卻還沒變。 譬如三五成堆的貴女里,仍不時有人暗暗打量她,只不過淮陽王府還沒倒臺,她們也沒敢打量得太肆意,都偷偷摸摸的。 行經一處涼亭,里頭數位貴女圍坐,將喬拂和陸幼薇捧在中間,珠翠耀目。 見玉嫵她們走近,不免交頭接耳。 時嬌見狀,不由輕嗤,“這群人還是老樣子,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編排什么。都這么久了,背后嚼舌根這種毛病還改不掉么!” “過去瞧瞧?”玉嫵提議。 時嬌連忙拽住她手腕,“過去做什么呀!她們那群人沆瀣一氣,想必沒說什么好話。咱們難得能碰頭,高高興興賞花散心不好嗎,何必去聽那些閑言碎語,平白給自己添堵?!?/br> 魏婉儀笑而搖頭,“那可未必?!?/br> “怎么說?” “玉嫵如今是淮陽王孺人,身上有品級呢,連宮中女官見了都得客氣幾分。就算喬拂莽撞,陸幼薇卻知道輕重。外頭如何都是私底下的事情,在宮里出言不遜,那可是藐視皇家的罪名,她不想活啦?” 這般解釋,正合玉嫵的想法。 昨晚周曜特地叮囑過,叫她進了宮別畏手畏腳,該拿出王府的威風,就當夫君仍生龍活虎,不許讓人瞧出怯意。如今現擺著喬陸二女,可不就是天賜的良機?遂舍了近處的游廊,繞道往那邊走去。 喬拂瞧她特地繞過來,果然面露詫色。 等玉嫵走近,她才要如從前般出言尋釁,卻被陸幼薇狠狠扯了扯衣袖。 喬拂詫道:“怎么了?” “裝沒瞧見?!标懹邹钡吐曁嵝?。 這么一說,喬拂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鐘玉嫵雖仍是綺年玉貌的少女,身份卻已不是可隨意尋釁的小官之女。 因不愿在死對頭跟前落了下風,她趕緊縮著腦袋當鵪鶉。 可狹路相逢,玉嫵哪會放過喬拂? 走近涼亭時她故意駐足瞧過去,淡聲道:“喬姑娘,許久不見?!?/br> 這般招呼,想裝聾作啞是不可能了。 陸幼薇與喬拂慢吞吞地回頭,看到玉嫵站在樹蔭下裙角微動,妝容盛麗。她的腰間墜著環佩宮絳,身后還有王府隨從恭謹侍立。極為分明的尊卑跟前,沒人敢視若無睹,隨意造次。 陸幼薇縱已跟楚王定了親,卻因婚事籌備得隆重,尚未完婚,仍是待嫁之身。 而喬拂雖是皇后內侄女,卻無品無爵。 眾目睽睽下,她們哪敢放肆。 兩人硬著頭皮,與亭中眾女一道起身拜見。 陸幼薇頗有城府,縱使再怎么不情愿,皇家威儀之下卻仍知道進退,禮數行得周正。唯有喬拂心高氣傲,又素來看重顏面,這般當眾低頭行禮,嘴里雖沒敢說什么,臉上卻已憋得泛紅。 恐怕就連那口小白牙都快被咬碎了。 玉嫵垂眸瞧著這對老冤家,想起從前她們的囂張姿態,腦海里無端飄過四個字。 ——狐假虎威。 不過還挺讓人愉快的。 駐足片刻,遠遠又見陸凝母子迎面走來,興許是來尋陸幼薇。 玉嫵不愿跟他們照面,從小徑繞開。 * 在喬陸二女跟前故意露了露威風后,周曜交代的任務便算是完成了。 玉嫵從前清閑散漫慣了,端著王府孺人的架子賞花著實有些不自在。隨意轉了兩圈,聽說魏夫人近來身體不適,連今日的牡丹宴都沒來,便早早出了北苑,去敬國公府探望。 到得那邊,卻見花廳錦繡,魏夫人正與一位年輕的道士說話。 玉嫵頗覺詫然,“伯母談玄論道起來了?” “也就最近的事。不過這位道長確實非尋常道士可比,如今在京城里名頭響著呢?!蔽和駜x才剛說完,時嬌便已忍不住道:“是呀!這陣子走到哪里都能聽見清玄道長的名字,連我娘親都有些著魔,想請到府里一會?!?/br> “這么搶手!”玉嫵感嘆。 時嬌道:“可不是么!這人靈著呢,前陣子下雨,京郊有處山崖松動坍塌,寧遠候夫人就是因他的提醒才逃過一劫。還有韓相的夫人,也是因他提醒避了場禍事。林林總總算起來,十來樁事情都被他說中了。你說靈不靈?” 這般說來倒真是挺靈的。 難道又是個天賦異稟之人? 玉嫵心下暗詫,進了花廳之后不免將他打量。 道長生得倒是極為清俊,年將弱冠,身姿修長,一襲道袍披在身上,當真如山林里走出的活神仙,還是年輕英俊的那種。 見著玉嫵,他也客氣有禮,搶在敬國公府人出聲之前,便抱著拂塵拱手道:“貧道謝清玄,拜見鐘孺人?!?/br> 這稱呼道出,在場眾人都愣了。 須知他進京是上月底,彼時玉嫵早已嫁入王府,除了回門之外半步都沒踏出王府。 謝清玄怎會認出她? 倒是謝清玄本尊氣定神閑,微笑道:“貧道拙技,驚擾孺人了?!?/br> “道長客氣?!庇駤趁媛稖\笑。 好在魏夫人聽說過道長的本事后,對此已見怪不怪。只是沒想到玉嫵會親自登門,忙牽住她手,溫聲笑道:“殿下難得過來,婉儀也不知道說一聲,這樣的大事,我該去府門口迎接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