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 第92節
無論他在車內怎么吶喊,兩人都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 張向陽已經急得掉了眼淚,他到處去找哪里可以開車門的按鈕,卻是怎么也開不了車門,視線掠到車外,正看到陳洲飛揚起的胳膊,一記重拳,他對面的人便倒在了地上。 隨后,陳洲慢慢轉過身。 隔著幾米的距離,張向陽已經看到他臉上的血跡。 陳洲上了車,張向陽嘴唇顫抖了幾下,才終于緩緩道:“陳工…… “先別說?!?/br> 陳洲手背抹了下嘴角的血,隨意道:“放心,他死不了?!?/br> 張向陽屏住眼淚,忙抽了車上的紙巾給陳洲擦臉。 車外,倒地的人已搖晃著站了起來,樣子與陳洲一樣狼狽。 賀乘風按了下鼻子,對著車窗內的兩人笑了笑,那笑容極其的陰冷,陳洲也對他笑了笑,車向前,將已經撞得半爛的邁巴赫撞開,然后倒車駛離,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毫無停頓。 張向陽捏著給陳洲擦臉的餐巾紙不敢說話。 車很安靜地開回了銀澤灣,駛入停車庫,陳洲隨意地找了個空位停下,他停得很急,張向陽上半身在座椅上來回晃動了一下,他一坐穩,便著急地去查看懷里的蛋糕。 蛋糕上的奶油形狀像是有點散了。 張向陽心里忽然就覺得很難過。 他多想陪陳洲好好過一個生日。 仿佛是過了很久,陳洲才終于開了口。 “張向陽?!?/br> 張向陽扭過臉。 他看到陳洲臉上的傷已顯了痕跡,裂開的嘴角又流了血。 張向陽還是忍不住要掉眼淚,好好的生日,怎么搞成這樣,他努力忍住了眼淚,捏著紙巾蓋住陳洲的嘴角,顫聲道:“……對不起?!?/br> 陳洲一動不動地任由張向陽的手指隔著紙巾蓋在他的嘴唇上。 他與賀乘風說了什么?怎么會讓他理智全無,只想殺了那個人? 他說:“離我男朋友遠點?!?/br> 賀乘風說:“笑話,男朋友?他十九歲就跟了我,那是他的第一次?!?/br> 陳洲抓住了張向陽的手。 張向陽看向他,眼睛里還含著淚,歉疚得快要無地自容。 “張向陽,”陳洲嘴唇開合,微小的顫動傳遞到了張向陽的指尖,“我跟你一樣?!?/br> “我是同性戀?!?/br> 忍了很久的眼淚莫名其妙地就背叛了主人的意志。 張向陽感到自己的臉在短短的幾秒鐘內變得濕潤。 他的眼睛里下了一場大雨,雨中有座孤島,每一寸都被他的淚水淋透。 張向陽低下頭,他只強忍住哽咽,喉嚨酸疼得說不出話,良久,他抬起臉,對著陳洲破出一張帶淚的笑臉,“生日快樂……陳洲?!?/br> 他話音落下,陳洲忽然伸出了另一只手臂按住了他的后頸。 后頸有一塊隱秘的地方立刻便著了火,發了燙。 那是很久之前,陳洲在那里留下的火種。 張向陽毫不受控地被拉向前,他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就那樣順著陳洲的力道向他靠近。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車內的沖動。 陳洲停住了。 張向陽也停住了。 他看著陳洲近在咫尺傷痕累累的嘴唇,心中涌上了遲來的慌亂,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后仰了仰,按在他后頸的手放開了。 張向陽坐正,臉扭向車窗,模模糊糊地看到自己的臉,心想他剛才是怎么了,為什么那么不顧一切,像著了魔,發了瘋,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了。 “喂你好,是24號16樓的陳洲陳先生嗎?” “嗯?!?/br> “您好,您這個按摩椅到了,您現在在家方便簽收嗎?還是我給您放在樓下?” “……樓下?!?/br> 電話掛斷了。 張向陽偷偷抹干凈了眼淚,“啊,那個,陳工,我給你買了張按摩椅……” 陳洲打斷了他,“陳洲?!?/br> 張向陽眼睛閃躲著看向他。 “你剛才叫我陳洲?!?/br> 張向陽嘴唇動了動,他在遲疑著,是不是要再叫陳洲的名字,然后,陳洲俯下身靠了過來。 嘴唇柔軟的,帶著一點殘留的血的味道,輕輕地按壓在他的唇角,濃密的睫毛遮住了陳洲的眼,只透出一點幽深的光,“張向陽,我想吻你?!?/br> 張向陽想說,你不是已經在吻我了嗎,可他嘴唇微一打開,陳洲便侵入了他的唇。 濕潤而有力。 燒起的后頸被大掌按住,張向陽仰著臉,睫毛微微打著顫,他呼吸著另一個人的呼吸,鼻腔里彌漫著另一個人的味道,他慢慢閉上了眼睛,迷失在這場注定般的大火之中。 在三十歲生日的傍晚。 在一輛剛撞過的車里。 陳洲明白了初戀的意義。 第68章 張向陽從未與人接過這么長、這么多的吻。 兩片嘴唇分開時,他以為吻將結束,還來不及思考,陳洲便又吻了他。 就這樣在車里不斷地接吻。 像是品酒一般,越飲越醉,越吻越不舍分離。 一切都太混亂了,到后來已分不清到底是誰又主動吻了誰。 膝上重量滑落,悶悶的一聲,張向陽如才夢初醒般推了陳洲的肩膀,在嘴唇分開的間隙中搶救道:“……蛋糕?!?/br> 額頭相抵,鼻梁互碰,錯位的呼吸噴灑在鼻尖,帶著奇異的熱度,陳洲余光掃過去,淡藍色的蛋糕盒歪倒在了張向陽的腳邊。 “什么口味的?” 他聲音低沉,帶著一點沙啞的后勁,把張向陽的呼吸都快奪走,喉結滾動了幾下,才艱難道:“……蜜瓜?!?/br> 睫毛低垂著,看不清對方的臉,只看得到那兩片薄薄的唇。 這回答不知道哪里又觸動了彼此那條顫動的神經,嘴唇像是受到吸引一般又黏在了一塊。 張向陽像個孩子一樣,雙臂緊緊纏抱著陳洲,也像個孩子一樣,放心地將自己交給另一個擁抱。 抱得太緊,緊得都有些痛。 可張向陽舍不得放開。 干了的眼淚又流,順著面頰淌下,落到陳洲的唇邊,他嘗到咸味,睫毛上挑,眼中進了張向陽的臉。 底子是白的,眼睛與嘴唇是紅的,白里透紅的一張干凈臉孔,溫順中帶著一往無前的孤勇。 他不理智,張向陽也陪著他不理智。 現在他終于冷靜下來了。 張向陽看出陳洲眼中那股狂熱正逐漸消退,心臟像被一雙手微揪了一下,刺疼得麻,頭微微低下,瑟縮著想往后閃躲。 按住后頸的手掌力道很重地又揪回他,張向陽臉對著陳洲的臉,眼睛也直直地對著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并未意亂的眼。 陳洲直視著他,清晰道:“張向陽,我喜歡你?!?/br> 這是張向陽第二次聽他說喜歡。 只感覺到一種巨大的濃烈的幸福感向他壓來。 它充滿了分量,沉沉的壓上張向陽的心頭。 眼睛完全不受控制的掉眼淚。 張向陽甚至想嚎啕大哭。 他心里苦了太久,品到甜也不知甜,只茫然地想哭。 陳洲將張向陽摟在懷里,任由他的眼淚浸透襯衣,陳洲的眼也微微地泛了疼,他緊抱著張向陽,心想就是他了,山崩地裂也是他了。 張向陽哭了一會兒慢慢止住了。 這下輪到陳洲抽紙給他擦眼淚了。 張向陽不好意思,從陳洲手里搶回了紙巾自己擦,“對不起陳——”生分的稱呼到嘴邊,他又頓住,停了一會兒,才繼續道,“今天是你的生日,被我搞成這樣子?!?/br> 張向陽低著頭。 陳洲看不到他的臉,只看到他的耳朵,紅紅的,薄透著光。 陳洲說:“你呢?” 張向陽手捏著紙巾擦到眼瞼,他微抬起眼,陳洲正定定地看著他,瞳仁透著光,目光很堅定。 于是前后慢慢連貫了起來,成了句完整的話——我喜歡你,你呢? 張向陽后知后覺地感到了羞澀,整張臉都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