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 第67節
鏡子里映出他的臉。 面頰微紅,眼睛晶亮。 張向陽想給自己一巴掌。 臉紅什么?是不是有???腦子不清醒了? 水流順著下巴一點一點滴下,滴答滴答地打在水池里,同時也打在了他的心潮中。 某些隱秘而強大的東西正躍躍欲試著破土而出。 張向陽按住胸口。 也許他那么一直迫切地想要搬出去,不全是害怕會連累陳洲,而是潛意識里一直有那么一道防線:他必須離陳洲遠一點…… 不能犯錯誤啊。 張向陽心中默默道。 聚會順勢結束,一群人在門口邊等車邊繼續閑聊。 錢思明喝了不少,主要還是高興,人有點站不住,站在陳洲與賀乘風之間搖搖晃晃地說笑,渾然不覺被他隔著的兩人其實臉色都極冷淡。 錢思明的車先到,組局的一走,場面氣氛就涼了不少。 賀乘風手插在口袋里,偏過臉,似笑非笑道:“陳先生成家了?” 陳洲目光掃過去,不咸不淡道:“我聽說賀先生本來是要成家了?!?/br> 賀乘風微微一笑,“見笑了?!?/br> 陳洲淡淡道:“確實挺好笑?!?/br> 賀乘風臉色不變,“沒辦法,舊情難忘啊?!?/br> 陳洲也笑了,“可惜破鏡難重圓?!?/br> “這可說不準?!?/br> 銀灰色邁巴赫緩緩開來,賀乘風拾級而下,走到車邊一回頭,笑容淺淡,“主要看我想不想?!?/br> 等邁巴赫開走,陳洲的車也開來了,人上車,代駕問他地址,他冷冷地看著前面正緩緩駛入車道的邁巴赫,真想說給我往那輛車上撞,撞多少都算我的,“銀澤灣?!?/br> 在車里的賀乘風臉上也沒了笑容。 難道兩人之間真有什么特殊的情愫? 賀乘風手指摸了摸嘴唇。 他的判斷出現了失誤? 胃部傳來一陣絞痛。 賀乘風皺了皺眉,拿了止痛藥吃。 兩輛車在一個拐彎處向了不同的方向,陳洲打了電話給張向陽。 “結束了?!?/br> “好,我去煮醒酒湯?!?/br> 張向陽放了手機,去冰箱里拿洗好的豆芽。 回來發現陳洲沒有掛斷。 “陳工,還有什么事嗎?” “……” “張向陽?!?/br> 張向陽莫名地從陳洲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絲絲……委屈? “你是不是近視?” “???”張向陽道,“沒有啊,我視力很好?!?/br> 陳洲又不說話了。 張向陽聽到他的呼吸聲有點重,“陳工,你喝醉了嗎?”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 “嗯?!?/br> 張向陽邊開火邊道:“難受嗎?” “嗯?!?/br> “很難受?”張向陽開火的動作停了,“胃疼嗎?喝得多嗎?想吐嗎?” 電話那頭傳來帶著氣音的笑。 “沒有?!?/br> 張向陽也笑了。 陳工這是喝大了,說話黏黏乎乎的。 張向陽耐心道:“還有多久到?” 他聽到陳洲問代駕,代駕回答二十分鐘,然后又聽到陳洲老老實實地轉述,“還有二十分鐘?!?/br> 張向陽嘴角彎起,忍俊不禁。 “那……要我陪你聊天嗎?” “嗯?!?/br> 張向陽又是笑,他拿著手機接水進鍋。 “陳工,你想聊什么?” 陳洲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一瞬,隨即又加快了,張向陽等待著,隨后他聽到陳洲嘆了口氣,“說說你今天的工作吧?!?/br> 張向陽隱約覺得陳洲本來是想與他聊別的事情的,突然生硬地轉折到了工作。 張向陽沒追問,順勢就說起了今天工作上的事,有開心的也有困惑的,陳洲聽著,時不時地應兩聲,也給張向陽提一點意見。 張向陽邊說邊顧著鍋,湯煮好,轉了小火,擦了擦手坐下,拿了筆記本邊繼續修改方案邊與陳洲聊天。 張向陽正說著,聽到了停車的聲音,他忙道:“陳工,你到了嗎?” “嗯?!?/br> “我來停車場接你?” 陳洲正在下車,他今晚喝得也不少,大概是心情不好,喝起來就醉得快,剛開始還好,在車里搖搖晃晃二十分鐘是真的有點頭暈難受了。 “好?!?/br> 陳洲掛了電話,已經開始后悔。 半年,一百八十天,四千多個小時,這樣漫長的時間,他要如何抵御心動? 簡直就是自掘墳墓。 隔閡打碎以后,那種更自然的親昵毒藥一般,明知有害卻忍不住上癮。 陳洲苦笑了一下。 他要感謝張向陽,感謝張向陽那一層一層的壁壘,堅決地把他擋在心房之外。 這樣他才可以放肆心動,獨嘗苦果。 張向陽從電梯里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靠在車邊閉目養神的陳洲。 “陳工——” 聽到他的呼喚,閉著的眼張開了,睫毛下露出一雙淡淡光芒的眼。 張向陽心口一跳,低著頭跑了過去。 陳洲看上去還是與平常沒什么區別,只是身上沾了酒氣,領口露出的脖子青筋盤繞,露出若隱若現的紅。 “陳工,怎么樣?還能走嗎?”張向陽道。 陳洲靜靜地凝視了他一會兒,看得張向陽不自覺地避開了目光。 “有點暈?!标愔薜?。 張向陽忙道:“那我扶你?!?/br> 一秒鐘都沒猶豫,陳洲心中不免嘆息,對他就這么坦坦蕩蕩,毫無旖旎? 張向陽背對著人,試探地向后靠了靠,一條沉甸甸的手臂就壓到了他的肩膀上,同時陳洲身上的味道也一并向他撲來,張向陽屏了屏呼吸,腰往前挪了挪,盡量保持了一點距離,輕聲道:“陳工,小心腳下?!?/br> 他邁開了步,隨即感覺到陳洲把大半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 陳工看著挺精瘦的,沒想到這么有分量。 張向陽想著,扶著陳洲慢慢往電梯那走。 情況有點糟糕。 陳洲的腦袋靠在他的后肩,鼻尖的呼吸全灑在了他的脖子上,帶著淡淡的酒香,張向陽想調整下位置,他一動,便感覺到溫熱的軀體更多地向他壓來,脖后的皮膚被不知道什么部位輕碰了一下。 蜻蜓點水,灼熱異常。 張向陽渾身一僵,拽著陳洲手臂的掌心都滲出了汗。 他不敢動了,只維持著姿勢把人一起扶進了電梯,探出手按下16,他下意識地扭過臉,卻見陳洲已經閉上了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高聳的眉骨下,鼻尖的氣息正持續地噴灑在他肩頭,下面就是緊抿的、嚴肅的唇。 張向陽慌忙轉過臉。 電梯壁面映出一張微紅的臉。 張向陽垂下了眼。 電梯門打開,張向陽趕緊扶著陳洲出去。 從電梯到家門口,短短兩米的路,讓張向陽后背都出了汗。 兩個大男人靠在一起實在是太熱了,張向陽心想,鑰匙打開門,他隱隱松了口氣,靠在他后頸的腦袋忽然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