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 第60節
袁靖忽然坐了起來,激動地撼得床都在抖,他完全不顧頭上的紗布和身上的傷,激烈地吼道:“我惹他的,是我主動惹他的,也是我活該,我自作自受,我遭報應!我不用你管——你走——你走——我不用你管我——” “你他媽傻逼是不是!我說了不用你管,我就是廢物垃圾臭狗屎!我求你讓我自生自滅!你別在我面前裝圣父了行嗎?!” 張向陽放下了水杯,一言不發地轉身打開了病房門。 病房里的其他人向袁靖投去了好奇的目光,互相竊竊私語地交流,猜測是不爭氣的混混弟弟造孽作死,把哥哥氣跑了。 袁靖直接躺下,也不管腦袋多疼,拉起被子罩住臉,一聲接一聲地抽泣,他早早地就自認是成熟的、自己能養活自己的成年人,比那些高分低能的大學生都強不知道幾百倍。 到這時,他才終于承認自己的靈魂與rou體與這個殘酷的世界相比,還極其的孱弱,只需一個真正溫柔、成熟的人出現,就可以將他變回那個脆弱的小孩。 “飯、水還有水果我都放在這兒了?!?/br> “醫院的護工太忙,我幫你請了一個,她一個人要照顧三個病房,你如果有要幫忙的,就按鈴叫她,跟我一樣,她也姓張,張阿姨?!?/br> “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br> 張向陽說完,最后看了一眼隆起的被子,這次,他真的走了。 * “陳洲啊陳洲,我真的,我就恨我生得怎么就不是個女兒!”錢思明用力拍了兩下陳洲的背,用一種看得力愛將的眼神非常纏綿地看著陳洲,“我就知道,這事除了你,沒人能辦得好!” “剩下就一件事,”錢思明捏了捏陳洲的肩膀,意味深長道,“這事你可得辦漂亮了?!?/br> 陳洲對他的話中有話沒有絲毫興趣,“分內的事,我會做好?!?/br> “好好好——” 錢思明連說了三個好,笑聲從總裁辦公室傳出來,公司里的人將這笑聲如電波般傳開,同時還有止不住的議論。 “估計升職公告這個禮拜就要出了?!?/br> “我真不敢想,三十歲的副總,不對,陳工還沒過生日吧?二十九歲的副總,天哪……” “如果能在有生之年搞清楚陳工的背景,我就死而無憾了?!?/br> “太狠了,這到底是哪家的太子?” “會不會是錢總的……” “不會吧?一點也不像啊,錢總這基因也生不出這種品級的帥哥??!” …… 辦公室里的錢思明打了個噴嚏,“行,你去忙吧?!?/br> “錢總,下午我想請半天假?!?/br> 錢思明很驚訝,“請假?” “是?!?/br> 倒是很稀罕。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是陳洲進公司以來第一次請假。 不會真的老婆生孩子吧? 錢思明揮了揮手,“不用請假,你的工作時間自己自由安排!” 陳洲微一點頭后出辦公室,他一走出辦公室,那些好奇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收了回去。 陳洲先去了趟人事打了聲招呼,告訴人事名單可能要明天或者后天出,人事沒什么意見,現在陳洲在公司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反正肯定是經過了錢總同意,她自然沒什么意見。 陳洲坐進車,本來想給張向陽發微信,想了想,還是打電話說事比較快。 以后也少自作多情了,把人推得老遠,其實人對他從來就沒半點心思。 陳洲邊自嘲邊撥了電話。 “喂?” “陳工?!?/br> 陳洲聽他聲音低落,瞬間坐直了,“出事了?” 張向陽沒否認,輕輕“嗯”了一聲。 陳洲立刻發動了車,“你現在人在哪?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是我……同事,之前的同事?!?/br> “你在哪?” “我在出租屋?!?/br> “地址發我?!?/br> 陳洲邊往地方趕邊跟張向陽說話,“怎么回事?” “我同事受傷了,很嚴重?!?/br> “你呢?你受傷了嗎?” 張向陽低頭看了一眼胳膊,胳膊手腕都留下了點紅印,手背的傷口沒崩,“還好,不嚴重?!?/br> “怎么了?起沖突了?打架了?” “不是……”張向陽沉默片刻,“一言難盡?!?/br> 通常這種張向陽不肯向他說的明白清楚的事兒基本都和他那個傻逼前男友有關,陳洲擰了擰眉,“你等著,我過來了?!?/br> 陳洲敲門的時候,張向陽正在處理地板上袁靖留下來的血跡。 “陳工……” 張向陽一開門,陳洲的目光就將他上下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么特別明顯的皮外傷,他松了口氣,同時聞到了血腥味,他皺了皺眉,道:“是誰闖進來了?” 張向陽手拿著拖把,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把那口氣慢慢吐出來,輕搖了搖頭。 陳洲想聽他說實話,又不能逼他,“你哪里受傷了?” 張向陽把胳膊給他看。 陳洲盯著上面鮮紅的指印,心情忽然變得很糟。 他伸手輕點了下張向陽的胳膊。 蜻蜓點水的一下,幾乎沒有觸感,可張向陽還是瑟縮了一下,他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陳洲忽然的觸碰。 還是不太習慣。 張向陽把胳膊放下,他靠在拖把上,低著頭,“陳工,同居的事,我想和你再談談?!?/br> 第45章 賀乘風離開前,給張向陽留了兩句話。 “陽陽,你今天的襯衣和褲子都不太合身?!?/br> “小心點,別讓我抓到什么把柄?!?/br> 張向陽低著頭,看著臟污的拖把,聲音很輕,同時也很麻木,“他想報復我,不止是我,還從我身邊的人下手?!?/br> “我之前的房東是,同事也因為我受了牽連?!?/br> 張向陽痛苦道:“陳工,我真的特別擔心他會對你……” “那就讓他來?!?/br> 擲地有聲的五個字打斷了他,砸在張向陽的耳膜里,像古寺的鐘,嗡鳴的響,鎮住了張向陽所有的心慌意亂。 “張向陽,你怕他嗎?” “……不怕?!?/br> “你覺得我會怕?” 張向陽不說話了。 陳洲的心里一直都有一種隱秘的嫉妒。 那是個傻逼、人渣、雜種玩意兒。 但他曾走入過張向陽的心。 先于他之前,身份也比他更名正言順。 他想象更年輕、更單純的張向陽,飛蛾撲火地將自己的愛情獻祭給一個人渣。 這些念頭在陳洲的腦海里只是閃念。 哪怕只是一瞬間,陳洲都覺得自己要為張向陽感到痛楚。 對于陳洲的心思,張向陽一無所知,他只是很惆悵,也很現實地說:“陳工你也知道,公司里的那封郵件是他發的,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他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你……” “對付我?”陳洲聲音沉沉。 “是……” 張向陽覺得很羞恥。 他給陳洲埋了個隱形的雷。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我是同性戀,如果他們知道你跟我住一塊兒……” 張向陽沒說下去了,他不想把陳洲與“同性戀”這三個字連在一起說。 是,他不斷不斷地說服自己,接受自己。 同性戀沒錯,同性戀無罪。 但如果真的能讓他選,他也許還是會選擇作為異性戀出生。 他想活得容易一點兒,這應該也不是錯。 所以,陳洲他不能被扣這個帽子。 “那又怎么樣?”陳洲語氣淡淡,似乎完全不以為意,“我的傳言還少嗎?” “那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