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 第36節
賀乘風身后站著一堆人,看上去他是被眾人簇擁著的核心。 “賀先生認識?”他身后有人道,語氣和態度都很恭敬。 “認識,”賀乘風偏過臉,“大學師弟,”他嘴角含笑,又看向張向陽,似有戲謔,“這么巧,你今天來這里面試?” hr聽到動靜也從辦公室出來了。 “怎么那么巧,賀先生的師弟來我們公司應聘,小余,你可要多關照關照啊?!苯浝砻Φ?。 hr看向站在飲水機前的人,反應很快道:“好的李經理,那個,小張啊,跟我過來辦一下入職手續吧?!?/br> “小張,是姓張嗎?”經理這句話問的是張向陽,看的卻是賀乘風。 賀乘風嘴角笑容淺淡,目光若有似無地掛在張向陽身上,溫聲道:“是的,姓張,叫張向陽?!?/br> 張向陽低下頭擰緊了瓶蓋,他沒說話,把水放回包里,夾著包低頭想從這些人身邊走過去。 手臂被抓住了。 張向陽回過臉。 賀乘風笑著看他,“難得這么巧碰上了,師弟,留下來一起吃個飯?” 他的笑容、表情、語氣沒有一絲絲破綻。 真的就像是與張向陽久別相遇一般。 張向陽現在已經毫不吃驚了。 無論賀乘風說什么或者是做什么,內心連波動都很微小。 他只是覺得很惡心。 “不?!边@么多人在看著,張向陽還是作出了簡短的回應。 他說完,就去抽自己的手臂。 賀乘風沒松手。 “別這么客氣,”賀乘風笑意盈盈道,“打個電話回去,讓家里人別等你吃飯了?!?/br> 換到一周前,張向陽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坐到賀乘風的車里。 “陽陽,”車內只有兩個人,賀乘風的語氣變得懶洋洋的,“你知道我最近有多忙嗎?” 張向陽沒說話,他面容麻木,心里后知后覺地泛上一絲絲后怕。 怎么辦,他會不會連累陳洲? 賀乘風知道他住到陳洲家里去了,他監視他?他和陳洲見過面的,萬一賀乘風對陳洲不利,他又該怎么辦? “我這么忙,你倒好,跑去跟別的男人同居?!?/br> 賀乘風輕笑了一聲,“真傷我的心?!?/br> 張向陽聽不下去了,“你到底要說什么?” 賀乘風掃了他一眼。 張向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很冷漠。 賀乘風有點后悔,后悔五年前這么輕易地就放了手,同時又有些慶幸,慶幸這五年的時間,張向陽這樣一如往昔絲毫沒有改變。 “陽陽,”賀乘風忽然軟了聲音,“我想你了?!?/br> 張向陽的神情仿佛是有所震動。 賀乘風清清楚楚地看到張向陽的嘴唇發抖,瞳孔微顫,臉上那種刻意裝出的冷漠煙消云散。 賀乘風抬手笑著謝絕了服務生幫他泊車,自己將車向后側花園停車場開了過去。 車停下,賀乘風轉過臉,開始饒有興致地欣賞品味那張臉上復雜的痛苦。 “陽陽,”他用更溫柔蠱惑的聲音道,“我們和好吧?!?/br> “你知道,有的人就是這樣,越是喜歡就越是想要欺負他?!?/br> “我想通了,以后不欺負你了,好嗎?” 張向陽臉色微白,他轉過臉。 車窗外的花園里燈很漂亮,很燦爛地勾勒出賀乘風的側影,那側影完美得無可挑剔,笑容與眉目仍然溫雅如畫。 張向陽說:“請你別說了?!?/br> “我想吐?!?/br> 第28章 賀乘風看著張向陽,臉上柔情盡褪,他微微一笑,道:“陽陽,你現在底氣是那么足,是覺得有人給你撐腰了,是嗎?” 張向陽的確沒有之前那么怕了。 他不能害怕。 他要保護自己的朋友,所以他必須更堅強。 “陳工他不是,請你不要污蔑他,”張向陽一字一頓道,“要不然,我會跟你拼命的?!?/br> 賀乘風臉上的笑容淡了。 張向陽正直視著他。 盡管他臉色發白,嘴唇發抖,但他的確不偏不倚地正直視著他,瞳孔里盡是火焰。 ——為另一個人燃燒的火焰。 賀乘風的心里驟然滑過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還沒等他理清楚那感覺代表著什么,他已先淡笑道:“陽陽,你的命都攥在我手里,你拿什么和我拼命?” 張向陽直接下了車。 賀乘風也下了車,緊走幾步后拽住了張向陽的胳膊,手臂微一用力,便將人整個轉了過來仰面對著他。 賀乘風俯視著他。 那張臉,干凈而秀美,即使蒼白如紙,也有它獨特的動人之處,當然,它痛苦的時候最漂亮。 張向陽咬著牙道:“放手?!?/br> “不放,”賀乘風挑了挑眉,懶洋洋地笑,“你可以和我拼命啊?!?/br> 身后模模糊糊地傳來車輛的聲音,應該是泊車的服務生將落在后面的車給開過來了,張向陽從喉嚨里擠出聲音,“你真的不放手?” 賀乘風微笑著,手臂使的力氣更大,挑釁似的將單薄的人拉得與他更近。 張向陽腳一下抵住了地面,避免與這個人靠近,在聽到身后車輛漸近的聲音時,他看著賀乘風,忽然大聲道:“我有??!” “賀先生,你應該知道是什么病吧?”張向陽道。 車前燈打在了賀乘風臉上,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張向陽,眼神罕見的有些冷。 車身避開兩人駛入了車位,張向陽拔高了嗓子,嗓音幾乎都有些尖銳,“賀先生,你這么拉著我,不怕傳染嗎?” 服務生泊好了車,走下車后很詫異地看著拉扯的兩人,聽到“傳染”兩個字,他顯然驚住了,腳步一下就停住了。 賀乘風目光閃動,驀地,他笑了,掌心松了力道。 張向陽踉踉蹌蹌地后退了幾步,他穩住身形,將包抱在胸口,臉色慘白地用力盯了賀乘風一眼,隨后決絕地轉身離去。 服務生遲疑地上前來問賀乘風有沒有什么需求,被賀乘風擺手拒絕了。 夜風輕柔地吹拂著臉頰,鼻尖仿佛還殘留著那人離開時的余味。 賀乘風獨立花旁,回味了一下張向陽最后的那個眼神。 又兇又亮。 他在警告他,明確地向他傳遞一個信息——他真的會跟他拼命。 為了別人,和他拼命? 賀乘風嘴角上揚,眼睛卻是冷的。 張向陽越走越快,一口氣走到了街上,人群帶著熱潮席卷了他的身體,讓他冰涼的手腳才慢慢熱了起來,他摸索著街邊的石墩坐下,呼吸有些急促。 賀乘風往他身上捅的刀,他拔出來又反刺了回去。 他是真豁出去了,也是真把賀乘風嚇住了。 張向陽一點都沒覺得疼。 他甚至有點激動。 張向陽低頭看向自己的兩只手,他的手在發抖,為這一點哪怕微小的勝利。 這說明賀乘風并非全無弱點,不可戰勝。 只要他的身心足夠強大,誰也無法將他擊潰。 張向陽握緊了拳頭,在街邊又深呼吸了幾次后背起包站起了身。 一路趕回公寓,張向陽已經把情緒調整好,推開門露出微笑,才發現公寓里卻是空無一人。 對,陳洲還沒給他發要回來的微信。 張向陽把包放在玄關,松了口氣,動作終于慢了下來。 奔波一天,身上流了不少的汗,張向陽不敢先洗澡,他坐在餐桌前拿著手機,猶豫要不要問問陳洲,是不是今天不回來吃飯了? 手指下意識地滑動,兩人的聊天記錄不長,上下翻幾頁,馬上就到了頭。 其實對話很普通,無非就是圍繞著晚上兩人要一起吃的那頓飯。 張向陽沒覺得有什么。 又看了一遍。 張向陽還是覺得沒什么。 能有什么呢? 他是同性戀,可陳洲是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