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號宇宙篇8渺小
到這里為止,就與她之前看過的徙靈儀式有所出入了。 不見靈魂,不見星芒,祭壇上的罪人一動也不動地跪著,嘴角撐起的弧度和其他罪人們別無二致。 盡管只看得見半張側臉,但她確確實實看見了,那個罪人不甘的淚水奪眶而出,沿著顴骨不斷滾落。 接著,她破天荒地聽見了祭司的聲音。她早已遺忘了人類可以發出聲音,可以使用語言溝通,因此只是為了自己居然聽得懂那聲音里的含義而感到訝異。 “這是何等的屈辱呀?!奔浪菊f著,聲音并不低,但罪人們置若罔聞,“你殺死我父母雙親的時候,可曾設想過自己的下場?” 祭司狂笑起來,祭臺上,一條鎖鏈憑空出現在罪人的身上,緊緊勒住了他的脖頸。 “去吧,去死吧?!?/br> 祭司的話音剛落,罪人們的領頭人接連走上石階,拽起鎖鏈把那個罪人拖下了祭臺。啷當、啷當、啷當、啷當...... 其中一個領頭人從粗布衣里摸出了一把短柄鈍刀,她雙膝打顫,下意識瞄了瞄身旁的罪人們,只見他們高高咧起的嘴角垂涎欲滴,眼里閃動著亢奮、雀躍的光。 領頭人開始揮刀了,一身蠻勁由繃得死緊的臂膀傳向抖動的刀刃。一刀,很快又是一刀,一刀接一刀接一刀接一刀...... 她看見噴濺的猩紅色液體,骨頭斷裂的喀嚓聲蓋過了鎖鏈晃動發出的響聲,領頭人草草斬下大塊大塊的rou。不過十幾次手起刀落,那個罪人已經七零八碎、不成人樣。 他發不出聲音來求饒,甚至直到死,他的臉上仍然扯著夸張的笑容。 四周充斥著血液的咸腥味,她忍不住彎下腰干嘔起來,幸好罪人們手舞足蹈地擁了上去,遮掩了她不符合標準的動作。 凌遲結束了,領頭人們用大扇大扇的樹葉包住rou塊,他們機械式地捧著rou塊離開外廷,引得罪人們爭先恐后地擠出圣殿。 她熟知的搶rou賽事即將開始。 她竭力壓抑淚水,雖然她根本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忍住。她低下頭,打算混在罪人堆里盡快走出去。忽地心念一動,她想到了那個不吃rou的少年。 或許,他會成為自己唯一的同伴。 她不抱希望地悄悄把視線移向了他剛才待過的地方,但是,她在那里看到了他。 他為什么還傻傻地站在那里?他怎么敢擰著眉頭瞪那個祭司? 按理說,她是該拔腿就走的??伤姆较蜃呷チ?。 說不定不會怎么樣的,趁現在帶走他、趁現在帶走他......她的步伐快得和心跳幾乎一致,接近他了、就快到了...... 她的心猛地懸住了,她的血液也仿佛凝固住了—— 那個祭司,突然把臉轉到了她這邊。 面具沒來由地摔在了祭壇上,他的前身從內里向外豁開了一個大洞,沒有血、更沒有內臟掉出來,破裂的衣袍碎條觸手似的蠕動起來,活像一株口盤大張的黑色???。 她的目光上移,來到祭司裸露的臉上。 他的臉上空空如也,白凈平整,什么也沒有。她再往上望,望向圣殿外廷的上方,夜的幕布上,同樣是一片空蕩蕩的。 她在一瞬之間昏了過去。不是因為那張沒有五官的臉,而是頭頂上那片夜空的緣故。她察覺到黑暗在持續坍塌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垂墜的巨力就快壓彎整個世界,輕描淡寫地帶過無數個事實中的一個:她是何其的可悲,何其的渺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