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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言里的故事,早已不是人們想象的模樣。 婚后第七年,我再次懷孕,去慈安寺還愿。上山時看到江時應站在寺外,墻內的桃花燦爛灼目,他筆直地站在花下,仿佛山間的清風,絕壁上的青松,當他看向你時,又如同最鋒利的劍,寒光凜凜,卻能讓你覺得無比可靠。 沒有侍從,沒有陳軻,沒有楚青青,時光仿佛回到從前。我慢慢走向他,如同年少時無數次與他“偶遇”。那時候的我,躊躇滿志,每天一半的時間在幻想成為他的夫人,另一半的時間在安排下一次的“偶遇”。校場,馬廄,書房,從頑劣稚子到少年將軍,我參與了他每一步的成長,卻與他的未來失之交臂。 仿佛聽到夏日的風穿堂而過,翻起窗邊我與他共同臨摹的書帖。我終于走到他面前,卻沒有像年少般自如地挽上他的臂膀,我微揚起臉,對他緩緩一笑,“江哥哥,近來可好?” 他的雙眼漆黑如夜,一如往年般淡漠地點了點下巴,“尚好。你呢,在侯府可有受委屈?” “不曾,從小到大,誰有能耐給我委屈受?” 他唇邊帶著隱約的笑意,抬手似乎想撫我的發頂,卻還是放棄了。 “那就好,我可以安心地去漠北了?!?/br> 再后來呢?我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他這一走,再無音信。冷面戰神江時應的名聲越來越大,大街小巷都流傳著他出神入化的戰術,傳奇浪漫的愛情,而我,也徹底地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寫的稿子,再看把自己虐到了…… 第3章 第 3 章 五 江時應 天光暗淡,暮色四合,最后一絲殘陽打在地上,與黃沙融為一體。長安依舊柳綠花紅,漠北的風卻早已帶上朔冬的寒意。 我看著一輪孤日融入黑暗,突然很想知道,她在干什么。 我很難回憶起我們如何相識,似乎有記憶起,她就出現在我的身邊。我們一起開蒙,一起讀書,她比我小三歲,我臨帖學字時,她連筆都握不好。即使這樣,她也哭鬧著要和我待在一處,然后把墨水蹭得滿身都是。 想到那張花臉,我忍不住翹起唇角,身邊的親兵被嚇了一跳,我尷尬地板起臉,呵斥他巡邏時用心不專,親兵十分羞愧,主動請求今夜守夜。 打發走煩人的親兵,我又回憶起我和她的年少時光。大概十歲的時候,她誤食有毒的糕點,毒發時十分兇險,那時她臉色蒼白如紙,還努力地對我說不要擔心??晌胰绾文懿粨哪?,她大概不清楚那是一種多么霸道的毒,即使后來發現那次毒發非常蹊蹺,我仍忍不住后怕,我最疼愛的meimei,差一點就永遠離開了我。 從十歲到十八,我一直以為那種情感是兄妹之誼,我滿足她的一切要求,我的兵器房不允許旁人進入,她卻能隨意地擺弄我最鐘愛的刀劍;我練武不喜身旁有人,她卻能在校場待到睡著;她十五那年再不肯叫我哥哥,我心中無奈,卻也由著她喚我名字。我一直以為,這些例外,都是兄妹之情。 昌寧十四年,我奉命剿匪,卻在陵州大意受伏。我真心感激楚青青,沒有她,可能我早已死在陵州郊外。我第一次接觸到這樣活潑大膽、無拘無畏的姑娘,兼之她與我共處一夜,她可能并不清楚這樣做的后果,我卻不能裝作不懂,于是,我便承諾娶她為妻。 那時我并不知道母親已與蘇母訂下口頭婚約,亦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然而捫心自問,即使當初我知道婚約,恐怕也不能放任楚青青被我毀掉清名而耽誤終身,所以,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死局。 回京后,我與楚青青的婚事遭到所有人的反對,母親與meimei輪番勸我,楚青青擅自逃婚,即使沒有我,她的名聲也已經毀了??墒且淮a歸一碼,楚青青終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允許自己做出此等忘恩負義之事。 后來我曾在江府見到她,幾天不見,她竟然瘦了這么多,我一直以為她也不知我們訂婚的事情,看來并非如此。我小心翼翼地瞞著她,就是不想讓退婚傷害到她??上?,我最不想傷害的一個人,最終卻被我傷的最深。 婚后,我發現楚青青和我的想象并不相符,她脾氣耿直,和母親屢次沖突,我不得不在她們之間轉圜;她心腸太軟,也沒有主見,管不好江府上百號人,我只能用軍法幫她立威。我的妻子應該溫順聰明,能安撫母親meimei,也能威懾下人才對。 我突然感到心驚,我想象中的妻子,是以誰為原型的? 就在我被家事、政事,以及自己不明不白的心事攪得一團亂麻時,我得知了她訂婚的消息。 她要嫁人了,我從小呵護到大,不忍心忤逆她任何心意的meimei,就要嫁給一個陌生男人,冠上另一個姓氏,與另一個男人共度終生了。 突然的心痛終于讓我明白,原來我并沒有將她當作meimei。比起把她交給他人,我更想讓她待在我身邊,由我來保護她,照顧她,用一生的時間陪她胡鬧。 這樣的醒悟,來得太晚。 她嫁人前幾天,我徹夜徹夜地失眠,而她成親那天,我卻奇異地睡著了。在夢里,我看到江府賓客不絕,我看到我一身緋紅,緩緩挑開她的蓋頭。 夢境實在太過真實,清醒后我更加痛苦。曾經是我親手推開了她,現在做這樣的夢又有何用?我看不起這樣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