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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凝將放妻書收進袖中,盤算著從哪里幫吳不思通融通融,看這件事還能不能有回轉的余地。 走到朱雀街,不知前面發生了何事,行人車轅擁堵,像是在避讓著什么。 秦凝剛才在昭獄聞了半天難聞的氣味,這會兒馬車走走停停,她腹中一陣翻涌難受,便跟車夫說了一聲,扶著落夕的手,從馬車上走下來。 秦凝站在人群中,被人潮擠到了前面,隱約聽見有人議論,說是昭鏡司忽然出動,派了許多人馬出城,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秦凝對此并不關心,只盼著他們趕緊過去,她好到開闊的地方喘口氣。 馬蹄踏過烏磚的聲響逐漸靠近,密集而急促,仿佛雷動的戰鼓聲。 秦凝站在人群中,因著氣悶,便微微撩起了帷帽一角。 風吹過,帷帽的紗簾徹底被揚起,秦凝正欲抬手壓住,卻忽然察覺有道不容忽視的視線朝著自己這邊投過來。 那道視線存在感太過強烈,宛如實質一般,還讓她朦朧地升起了幾分熟悉感,心尖莫名悸動。 秦凝下意識回望過去,卻只看到一列漸漸消失在視野中的高頭大馬和飛魚服的衣角。 許是感覺錯了吧,她這么想著。 待這群人過去,朱雀大街又恢復了寬敞通暢。 秦凝長舒了口氣,在下面歇了一會兒,便坐上馬車離開。 回到秦府已是正午時分,爹爹回來用午膳,順便和娘親一起關心地問了問情況。 秦凝道吳不思一切都好,身體瞧著也還不錯,沒有用刑。 她還把吳不思的那紙放妻書拿出來,給爹娘看過。 娘親感嘆道:“不思這孩子倒是個沉穩可靠的,難得他遇到事情,第一個想著先讓你開脫出來。只可惜,他怎么攤上這么一對拎不清的兄嫂,這種事也是能碰的嗎?真是嫌命長了?!?/br> 秦凝不知道該說什么,便只是溫順地聽著。 臨走前,秦凝得知了一個意外的消息——謝遲晉回來了。 爹爹是這么跟她說的:“珰兒,遲晉這幾年統帥赤翼軍,不僅平復了邑王之亂,還打退了來犯的西域人,護衛邊境有功,是圣上極為看重信任之人。若是他能為不思說幾句話,或許……這件事還有轉圜的余地?!?/br> 從花廳出來,秦凝心不在焉地走在紅木游廊下,差點撞上白墻上的冰裂紋鏤花窗。 “姑娘小心!”虧得落夕及時提醒,她堪堪止住腳步,這才沒撞上去。 只是一抬頭,透過鏤花窗,望進她自己的院落,霎時便怔在了原地。 院子還保持著她出嫁前的陳設布置,盤虬的松樹自假山石縫間伸出枝杈,蜿蜒曲折,如青龍入海,亦如龍探青山。 而透過假山往里看去,便見到敞開的梨花木半窗下,掛著一串金鈴風鐸。那是她跟謝遲晉一同出去游湖的時候,他買來強塞給她的。 那時候,謝遲晉還是盛京城出了名的紈绔子弟,總愛翻墻進她的院子,趴在窗前湊著臉跟她說話。 秦家坐落于城西,將軍府在城東,中間隔著大半個京城的距離,也虧得謝遲晉不嫌麻煩,一趟趟地往她這里跑。 第43章 落夕順著秦凝的視線看過去,也看到了窗下隨風搖曳的風鐸,忍不住問道:“姑娘,您是不是在想謝將軍?” 自從得知謝小將軍回來的消息開始,秦凝便魂不守舍,失了平日的沉穩端靜,落夕這才有此一問。 雖說秦凝早已嫁人,但私下無人的時候,落夕還是習慣喊她“姑娘”。 落夕自小侍候在秦凝左右,對于她和謝遲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秦凝已經從剛才的恍神中抽離出來,看向落夕,聲音清淡,聽不出多少情緒,“慎言?!?/br> 落夕連忙應聲,“是?!?/br> 秦凝朝著自己的院落走去,廊下掛著的鳥籠里的金絲雀一見到她,便嘰嘰喳喳地在籠子里上下撲騰。 秦凝讓人打開籠子,芙蓉鳥振翅飛了出去,繞著院子里的假山松樹飛了一圈,最后穩穩地停在秦凝的手指上,還啄了啄她的拇指。 秦凝憐愛地揉了揉它的腦袋,問起照顧它的婢女,今日有沒有按時喂食,芙蓉鳥活力怎么樣。 婢女一一回答。 這廂秦凝正在逗鳥,守門的女使過來稟報,“姑娘,大公子回來了?!?/br> “大哥回來了?快請他進來?!鼻啬劬ξ⒘?將金絲雀暫時關回籠中,轉身迎向門口。 秦蒼柏闊步走進院中,看到迎出來的秦凝,連忙快步走上前,神色難掩激動,“小妹?!?/br> 秦凝眼睫微濕,關心問道:“大哥怎么這時回來了?” 秦蒼柏在徐州做長史,平日里事務繁多,只有過年才能回來一趟。 如今才剛是初秋,他怎么就拋下一州的事務跑來了? “我原本該兩個月后到任期,聽說吳家出事,提前跟圣上遞了折子稱病告假,圣上準我提前回來了?!眲偮犝f吳家出事,秦蒼柏急得冒火,生怕秦凝受了牽連。 雖然父母在家書里說讓他不要憂心,京城一切事有他們在,一定會護好秦凝??汕厣n柏就這一個meimei,從小看著長大的,哪能真的放心? 于是他便趕緊往京城遞了折子,正好臨近任期,等新任長史抵達徐州,跟他交接了公務,秦蒼柏便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