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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夜風吹過,不等他放開手,小姑娘一臉深情地抓著他的胳膊肯定道:“我就知道皦玉哥哥心里有我?!?/br> 一片狹長的竹葉緩緩從松開的兩指縫隙落下,乘風飄走。手中的酒壇半傾著,晶亮的酒液從壇子口流出,順著小巧的下巴,嘀嗒落在白皙的脖頸上,還有些飛濺而出的酒液濡濕了精緞的鞋面。 這種感覺好奇怪,心率剎那的失衡,目光虛落在那一襲青衣公子抱著懷里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裙擺上的鳶尾花清楚到刺目,迫使她急匆匆挪開視線不再關注二人。 姬皦玉掙脫手,平靜地看著小姑娘很久,很久才開口:“金釵,你從我眼里看見了什么?” 金釵看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囁嚅道:“什么都沒有?!?/br> “在下,言盡于此?!焙跒醯捻硬粠б唤z情緒,就這么看著她,金釵突然大哭一聲沖進人群中,與她隨行的侍女急忙追去。 突然,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叫好聲,他回頭一瞧,竟是舞獅子來了個三虎送福。 街上行人成雙出入,就連稚童也三五成群地穿梭來去。一陣深入骨髓的孤寂上涌,卷如潮汐漲落,不可抑止。姬皦玉覺得有些乏味,決定尋一個落腳的地方等待子時放宮燈。 穿過大街小巷,青衣公子提燈借著瑩瑩燈光脫離了人流,獨自倚著船塢近處的欄桿極目眺望。欲借天宮一叢星,灑落人間明萬城。 緩緩行駛的畫舫上時不時傳出一陣絲竹聲,急時如驟雨,緩時似行水,又有兩只小船中飄來幾聲劃拳喝酒的粗喝聲或是女子的嬌笑。 姬皦玉憑欄而立,默默聽著遠處傾訴女兒心思的琴音。忽然,一聲笛音裊裊響起,似寒澈的水流嘩嘩東流,又似一縷輕煙飛往幽暗的對岸山林,與畫舫中的琴聲相應相合。 當琴笛兩音徹底相融后,笛音忽的變得歡快起來,于是畫舫中的琴聲只得跟著歡快起來,到最后人家彈琴的直接結束不干了。 “噗嗤——”姬皦玉微睜大眼,心道哪位仁兄品味如此特殊。 一回頭,面微怔。燈如明星匯聚成海,他以為等不到的人正持笛立于高樓屋頂,見她白衣墨發,一雙黑眸卻也遙望著他。 直到藍采和飄到他面前落地,姬皦玉還覺得恍然若夢。他瞪著藍采和一身男裝,問:“你怎么打扮成這副俊俏公子的模樣?” “哦,因為我剛去青樓,女裝不方便——” 岳母or婆婆 青樓!是他想的那個青樓嗎?廢話,當然是那個青樓啦。姬皦玉聞到對方衣袂上飄來的脂粉香氣和酒香,心下微沉,連帶著黑烏溫潤的眸子愈發幽深。 “那些火眼金睛的人難道看不出你的身份,就這樣隨意放你進去了?”說罷,姬皦玉眼簾微垂遮住眸中翻涌的情緒,只一如既往地乖巧立在藍采和身側。 藍采和前傾身子倚在欄桿上,語氣漫不經心:“只是去拜訪樓里的一個好友,面子上扮成男裝就可以了?!?/br> “你什么時候到的?”怎么不來尋我? 墨發被風吹的凌亂,她頓了頓,說:“兩日前吧?!?/br> 姬皦玉無話可說,也跟著倚著欄桿。 泊口處在風口,夜晚風大而急,吹的人衣袍獵獵作響實在擾人雅興。姬皦玉本就圖方便沒穿多厚的衣服,這下吃了一盅冷風,身體有些吃不消了。 見他用帕子捂住嘴時不時咳嗽一陣,藍采和生出幾分憐惜之意勸道:“風大,回去吧?!?/br> 有些蒼白的臉龐因為咳嗽而染上紅暈,姬皦玉沉默地搖頭。 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散在風里。 姬皦玉感覺身上一暖,抬頭發現藍采和不知從哪兒弄來一件厚實的大氅給他披上。想著,他便問了出來:“從哪兒弄的?” 她搖搖頭,唇角勾著點笑意:“阿歷去拿的,你問他好了?!?/br> 姬皦玉也禁不住露出點笑意??陕犕赀@句話,心思如發的他似想起什么,臉色有些陰沉。 他生氣了。姬皦玉在她面前鮮少動怒的,唯二的兩次還是在馬子峽的匪寨里頭。盯著姬皦玉黑幽幽的雙瞳,藍采和默默反思自己剛才說了什么,這人的氣頭好像還挺大來著。 電光火石間,她隱隱抓住什么 ,只是還沒來得及想一只手便將她拽了過去。隨之一個瘦削卻溫暖的胸膛靠近,兩條長手胳膊摟住她攥進懷里。 “你早就和阿歷聯系上了?!彼麗瀽灥卣f。 藍采和呆滯了,任由他動作,只是冰冷的臉龐貼上溫暖的胸膛時,心跳猛地失衡,一簇無形卻灼熱的火苗自相觸的地方升起。 她知道,這大概就是世人所說的情,可為什么她會產生情呢? 藍采和被姬皦玉摟進懷里,目光順著空隙望去,船塢的對岸是一片低矮的山丘和密林。 兩世為人,她還是不懂情之一字。藍父去世時她很傷心 ,卻很快接受了現實,承載著父親的希望和責任努力活下去。 花月死在她手里時,看她的目光中含著釋懷、愧疚和懷念,那時她心底滑過一抹悲傷卻同樣很快地接受了。 上輩子死在她手里的人不計其數,但她從未看過他們臨死時的眼睛,是不是同樣飽含豐富的情緒。而他呢? 收回目光,藍采和有些散漫地想,是不是隨著歲數漸長感情會愈發淡??? “姬皦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