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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采和扯著袖子擦汗,垂頭看著自己一身粗麻布衣上沾滿了泥漿和草汁,再側首一瞧,魚機那廝仍舊一副人模狗樣。不僅藍色的布衣整潔如新,而且他臉上一派輕松自然。 瞧見她的眼神,魚機想起這三日來的艱辛生活都拜某人所賜,面上就是哼笑一聲。 藍采和挪開視線,問:“是要直接拜訪,還是先去附近的鎮子?” “萬臺山下有個繁華的鎮子,我們過了這片林子直接去那里?!濒~機運起輕功飛上高樹枝頭,向遠眺望,忽而垂首對她說。 她應了聲,手指不經意地摩挲著粗糙的衣料,什么時候她才能徹底恢復功力。盤在腰間的魚鱗鞭像一條冰冷的長蛇時不時引起她的注意,但藍采和只能忍下這股躍躍欲試的戰栗。 日頭漸高,林子里逐漸熱鬧起來,雖是冬日嚴寒,仍有鳥雀撲翅飛掠在林梢群竹間。 走著,眼見林子到了盡頭。藍采和開始覺得不安,周圍太安靜了??蓯?!還未恢復功力的她同樣失去了敏銳的聽力,但那股野獸的直覺變得更加強橫。 突然,魚機頓住腳,一把拉住藍采和的右手臂,冷眼朝前方看去。 那個幼童模樣的變態男正單腳立在一根手指粗細的竹枝上,身穿白衣,手握一只狼毫筆,正居高臨下地笑望著他們二人。 “二人躲藏的功夫真是一流!”左煥陰陽怪氣地睨了眼藍采和。 藍采和漠然不語。 魚機朝左煥抱拳道:“在下魚機,敢問閣下尊名?另外,閣下可否放行?” 說著,魚機扭頭朝她使了個眼色,叫她躲到一邊去。藍采和讀懂了他的眼神,飛快地往旁邊走遠十來步免得被殃及池魚。 左煥冷嗤:“既然來了,就都留下做本尊的藥人!” 話音剛落,左煥飛身攻來,手中狼毫剎那化作判官手下勾人性命的刑具,一招一襲皆是往要害處而去。 魚機凌步后退,避其鋒芒。心中卻喃道:本尊?好猖狂的口氣! 魚機擰眉,難道這人是魔教中人!江湖上會自稱本尊的只有魔教的護法級別以上,而這人功力雖然高強但模樣只有十來歲,顯然是身體受創所致。 而且他雖自幼在山中修行,但天下之事還是略知一二的,比如魔教教主神龍不見首尾,比魔教右護法被騙導致身體退化成幼童…… 武林盟 這兩把刀,皆是精鐵鍛煉七七四十九日而成,乃是當今煉器大師徐公為其生平的第二春所煉。此雙刀一寬一細,寬者名為春風吹,細者名為細雨斜。 據說當年徐公就是捧著這對雙刀向他心愛的女子表白,雖然最后被無情拒絕,但雙刀卻被徐公強塞給了女子說是留個念想。女子死后,這對雙刀就傳給了她的小兒子???,想偏了。 魚機凌空側翻,避開刺來的狼毫細絲針,同時抽出了身后的雙刀抵擋下一重攻擊。 你一招“判官勾魂筆”,他一招“春水綠潮生”化解攻勢,再翻腕橫劈而去使出一招“細雨綿綿”。一來一往,兩人打的熱火朝天、昏天昏地,全然忘記了待在一旁默默觀戰的藍采和。 她仔細分析了對戰雙方的武功招式,左煥不愧是魔教中人,每一招式皆是兇狠陰險,直取人性命; 而魚機的刀法應該歸屬于西南的萬刀門,刀法剛柔兼濟,路數變幻奇詭。 觀摩了半響,藍采和拍拍手站起身 ,準備避開二人的攻擊圈先行離去。 左煥打不過魚機。 雖然魚機身上的傷口比左煥多一兩條,但左煥的氣息已經開始不穩而且額上冒出冷汗,她估計是病發了。 反觀魚機越打越興奮,鳳眸炯炯有神,對戰的招式從有些生疏到愈發熟練,一看就不用人擔心。藍采和毫無負擔地先走一步了。 只是剛出林子不遠 ,藍采和余光掃見幾道白色身影倏忽飄進林中,她抿了抿唇,終于還是返回林中。到底欠了人情。 一場爭斗已經結束,魚機遍體鱗傷地摔倒在地,胸前一片深紅血跡。旁邊圍著三個蒙面的白衣人,皆持劍直指魚機。 春風吹被插進濕潤的泥土里,而細雨斜被他緊握在右手里,細薄的刀刃反射出銀亮的寒光。 藍采和悄然躲在一叢翠竹后面,挪動目光,瞧見左煥正盤腿坐在樹干下調息,而另外三人互相對視一眼,提劍朝魚機刺去。 千鈞萬發之際,她使勁踹了腳竹子,巨大的反彈力使她倒飛了出去。 竹葉筱筱,一陣冷風吹過,藍采和的衣領一緊,便被人拽到地上。顧不得全身的悶痛,藍采和急忙抓向捏住她脖頸的那只大手,本能地往外扒拉著。 對方露在面巾外的眼睛空洞而冷漠,就那么定定地看著藍采和不說話,簡直就是一個假人。 藍采和被這道沒有任何色彩和情緒的眼盯著,內心一陣發寒,腦子卻轉動地飛快。她很快便確定了這就是左煥的藥人。藥人沒有自己的思想,一切皆聽其主人的吩咐??磥斫袢找氚踩撋砜峙码y了。 衣袖忽然被扯了扯,藍采和艱難地轉頭,卻見兩把長劍猛然貫入魚機的胸口。鮮血濺了她一臉。 魚機嘔出一大口血,然后朝她艱難地露出一個笑容:“你不是先走了嗎?” 這話落進藍采和耳里,使她有些不大自在,搞得好像她臨陣脫逃。難道她能想到,到嘴的鴨子也能飛走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