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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忽逝,藍采和察覺到眼眶微微濕潤,連忙撇開心思小步疾走過去。 花月用溫柔的嗓音說:“酉時 ,老夫人派霞紅過來傳口信 :說是年關將至,叫您明日一起去弘福寺燒香祈福?!?/br> 藍采和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兩人結伴走上青石臺階,繞過垂花門,步入明亮如白晝的主屋,一路無話,直到花月退出主屋去準備洗漱的事情時,藍采和忽然開口叫住了她:“花月,大冷天的你怎么在外面等我?” “奴婢以前不也在那兒等候小姐歸家?”花月的語氣帶著淺淡的笑,很快便隨風散走。 弘福寺建立在永明城西邊的虹山山頂,據說已有百年歷史。 公雞打鳴不過三聲,藍采和就被花月叫起床,洗漱打扮,然后被推著塞進馬車。 一陣陣“嗒嗒——”聲不知何時遠去,藍采和在路上睡飽了覺。 等到了虹山腳下,馬車不得不停下,府里的夫人小姐只得下了馬車步行上山。好在弘福寺所在的虹山不夠巍峨高大,走了約莫兩三個時辰,終于在一叢叢茂盛的枝椏間窺得弘福寺白石斗拱。 一陣歡聲笑語過后,藍采和跟著老夫人賀白氏步入寺內的大殿,在主持的帶領下算命求愿祈福樣樣不能落下。 雖說正是寒冬臘月天,弘福寺的香火卻十分旺盛。這一路走來,不知撞上多少祈福進貢的夫人小姐們,當然也有些青年才俊們往來穿梭期間,但到底還是人數稀少。 此刻,藍采和正跪在蒲團上,閉目傾聽主持的和尚敲打木魚吟頌佛經,內心無趣到凄然。 她偷偷睜開眼縫,環視一圈發現隨行的夫人小姐,甚至候在大門口外的侍女都分外虔誠地聽佛經。 看那專注的模樣,估計打雷都驚不醒這些人,藍采和眉眼一喜,在主持和尚和藹的目光下悄摸摸地溜了出去。 佛語博大精深,她自認年紀和閱歷還不夠鉆研其中奧妙,于是果斷地暫時放棄信佛,說不定等她活到七老八十歲會有可能投身佛門。 方踏出大殿門檻,微冷的空氣撲入懷中,讓她的精神為之振奮。藍采和隨意捻了個方向游蕩過去。 弘福寺不愧是永明城地界里最大的寺廟,香火鼎盛,財力雄厚。 一磚一瓦修整如新,轉角經過時無意的一瞥,為精雕細琢的白石對拱和一排排漆金描朱的羅漢菩薩佛像久久停留。 藍采和路經寺廟后院的小路,隔著一從茂林修竹,隱約的爭執聲時時傳入耳中。秀眉微挑,藍采和無聲一嘆,看來人即便身處佛門這等清凈之地,也免不了為俗世所擾。 聽著竹林對面的爭吵聲,藍采和的興致被一盆冷水澆滅,腳步轉頭打算離開這個是非地。卻不料,命有此劫,禍從天降,豈是凡力可擋? 耳聞雙方僵持不下,又另外加進幾道勸解的聲音,藍采和正要遁走,突然身后飛來一把鋒利的長刀。當即運力側身,然后在空中完成一個高難度的動作,驚險地避開了接連而至的攻擊。 “什么人!”藍采和與對面的人異口同聲喝道。 隨后,竹林后面走出一個身量高挑面容俊俏的藍衣公子,他面染微紅,想必是與人爭執不下氣惱的。 公子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微愣,繼而歉意地瞧她一眼,徑直走過她取下扎進石磚里的兩把大刀和一把匕首。 等人路過時,藍采和無意發現此人有著高挺的鼻梁,鼻尖上正中有顆褐色小痣。 思及方才這人不分青紅皂白地攻擊,要是路過的是個不會功夫的家伙,那這佛門之地豈不平白沾了晦氣。她冷哼一聲諷刺道:“公子這刀耍的真不錯,想必日日在佛像前耍弄著玩吧?” 哪個不知道佛門禁止殺生,這人也真是膽子大。此話一出,卻不料那公子作出驚訝狀,朗笑兩聲道:“姑娘,好眼力!這都能看出來。不過在下師承青城山天機子,并不信佛?!?/br> “呵呵!”藍采和告別此人,轉身消失在竹林的轉角。 等她回到大殿時,和尚的誦經已經快要結尾了,她趕忙跪坐在蒲團上裝作傾聽的模樣。如果賀白氏知道藍采和從中溜出去過必定心里不痛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裝作什么也沒發生。 燒香祈福念經一整套流程下來,天色已晚,主持邀請賀府的家眷在客房居住一晚,以免回去的路上發生意外。 藍采和被帶到一間廂房,里面的擺設簡單而充滿禪意,居坐室內心靈寧靜而平和。她一邊撥著燈花,一邊望向窗外霧沉沉的山林,整個人好似浸在水墨里。 直到花月端著素齋進屋,取出一根銀針刺入桌上的菜肴中,藍采和忽而側頭,瞧見寧靜如畫的晚山深林在風中曳動。 用過素齋,藍采和洗洗就睡下。 翌日清晨,人已清醒地爬下床,穿衣用膳,然后跟著大部隊下山回府。一切都那么順利而簡單。 因為掛念著姬皦玉的事,藍采和揮走眾侍女,獨自窩在內間奮筆疾書寫下一封推薦信。不錯,這就是她給姬皦玉找的后路,既然他是建鄴人士,又與建鄴那邊的宗族有復雜的關系,當然還是讓他回建鄴比較妥當。 永明城又飄起了雪,如鵝毛似柳絮洋洋灑灑,奔向厚重巍峨的城池。 藍采和弄不明白,為什么永明城總愛下雪呢?而在北邊的逍遙城卻總是晴朗風大的天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