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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皦玉不知所以,默默無言。 終是藍采和當先開口打破屋內的尷尬平靜:“我這把匕首出自西域大家之手,刃薄且利,閉上眼一劃就完事?!?/br> 她定定地看著他,目光深邃。一抹探究迅速滑過眼底,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最多給你一刻鐘的時間,不要后悔啊——”話落 ,她轉身拂袖出去。 屋內只剩下開門灌入的寒氣,在黑夜里反射出冷光的匕首,和默默對峙的兩人,還有躲在暗處旁觀監視的阿歷。 “姬公子,饒了我——”薔薇一邊哭訴一邊辯解,時不時朝姬皦玉瞟去幾眼。 然,回應她的是屋外呼嘯的風雪聲。 兩人的互動,被站在黑暗角落中的阿歷漠然收入眼底。 如果主子決心要薔薇的命,他不介意替姬皦玉動手??墒侵髯优R出門前朝他深深望來一眼 ,表達出的意思很明顯,叫他不要隨意插手。 圍攻 這廂,阿歷糾結著如何提醒姬皦玉快點動手,屋內緊張跋扈的氣氛讓他不大舒服。而藍采和那邊也不平靜,她立在院中,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只玉笛,湊到唇邊嗚嗚地吹起。 笛音悠長綿遠,似江南的那條春江浸在朦朧的煙雨薄霧中,曲調時而急促時而緩慢,恰是江水奔騰東逝的豪邁,離船漸遠的落寞。 夜中吹笛,即便有風雪遮掩,卻仍有淡淡的余音落進有心人的耳中。 繃緊的背部猛然一松,姬皦玉大喘一口氣,“鐺!”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他渾身濕漉漉的,面色慘白,眼珠極黑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像是剛從水里爬出的惡鬼。 姬皦玉一邊垂頭撫氣,一邊淡聲說下不了手。屋外的笛音穿透門窗飛入耳中,使得他的表情微怔愣,他似是喃聲自語:“動不了手,我自會接受懲罰?!?/br> 其實,他這話是說給阿歷聽的。 阿歷心中明白,只安靜地等待藍采和進屋后的指令。 可是藍采和沒有回來,屋外的笛聲忽然急促上揚,可以聽見隱約的腳步聲逼近院落,風吹雪飄間夾帶著銳利的肅殺之氣。 手指微曲,姬皦玉有些擔心,想要出門查看情況,然墻角的暗影中突然飛出一枚銅錢砸在身上的某個xue位。他只感覺某個地方一痛,繼而身體不能動彈了。 這一幕被薔薇收進眼中,她顫抖地將自己蜷進被子,暗自祈禱自己平安無事。 屋外面站著一圈黑衣人,十個人皆腰間配掛著一枚特制令牌,想來是府中在這處輪班的暗衛了。 藍采和面帶淡笑,絲毫沒有被圍困的窘態和畏懼,將玉笛別回腰間后拱手朝暗衛們抱拳行禮:“叨擾了?!?/br> 其中一人出聲問:“夫人,大半夜來此有何事?” “我與賀長庚比武中斷,心癢難耐故而無意尋到此處散心?!彼撌侄?,任飄雪落在發頂。 見是如此,暗衛們欲要紛紛離開,卻不料主屋內爆發出一聲驚叫,于是暗衛們轉步靠近主屋,步伐整齊劃一。 屋外的談話聲被風雪磨礪得細碎模糊,但薔薇知道這是她最后的機會了。 此舉不成,她說不定得就要成為藍采和的刀下亡魂。趁著姬皦玉愣神傾聽的空隙,她立馬高聲呼救,速度快的讓阿歷根本來不及阻止。 尖銳刺耳的女聲在黑漆漆的屋內回響,姬皦玉猛地回首冷眼瞪她,阿歷飛身閃出一把將姬皦玉拉進屏風后面,緊接著下一秒半闔的門被踢開了。 冷風呼呼灌進來,腳步快的暗衛已推開房門, 藍采和微瞇起眼,突然朝暗衛們的后背攻去。人沒殺——果然如此。 殺氣陡然四溢,暗衛們反應迅速立即抽劍應敵。 “鐺——”精鋼長劍撞上彩霞似的披帛,冷冽的劍風自側方橫掃而去。 藍采和不慌不忙地矮身避開劍風,又足下輕點往后騰空一躍。暗衛們紛紛追上,只余兩個即將鉆入屋內察看情況。 她朝屋門口瞧了眼,兩根銀針從暗袖中無聲射出,分別沒入兩個暗衛的頭顱,速度極快。 披帛在她手中揮舞地愈來愈急,如夏日午后的雷陣雨又快又密集,打在劍刃上發出叮鐺的清脆聲響,而落在人身上就留下一條滲血的鞭痕。躲開暗衛們的一波圍攻,藍采和冷眼睨向暗衛,眼角卻是染上一絲惡劣…… 屋外打斗的動靜如此之大,兵器碰撞廝磨的聲響在寒風的打磨下顯得低沉而遙遠。 瞟了眼藏進屏風后面的模糊人影,薔薇動作緩慢地下了榻,實在是方才被嚇的狠了。她貓著步子靠近窗戶,小心翼翼地推開半扇窗。 有雪飄了進來。 從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看到,一片純白中,黑衣暗衛無聲聚攏,手中寒劍射出銀亮的雪光。只見重重烏云包圍內,煙霞漫天隨風卷涌,一個瞬息便破了圍局。 黑衣暗衛倒下了再沒能起來,銀白純凈的雪地染上點點紅艷如梅的血跡。披帛陡然失去控制的力道,飄然落下,蓋住一個瞪眼的暗衛尸體。 藍采和彎腰撿起血跡斑斑的披帛,面無表情地與屋內人對視一眼,其實她的瞳孔里沒有倒映出人影,就連屋子也只是模糊的重影。 空寂深幽的黑眸像一雙將周邊的光亮盡數吸走的漩渦,亮起的波動一閃即逝。 與她對視,心口驀的一跳,繼而些微的麻意彌上心頭,味道卻是又苦又澀,姬皦玉面色古怪的如同被喂了嘴中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