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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采和斂目微笑,眸中一閃過不易察覺的厭惡。 “好孩子??爝M屋喝口熱湯罷!”賀白氏牽住賀長庚的袖子說。 一群家眷簇擁著賀長庚和賀白氏進了主屋,其余人等各自散去。 藍采和慢悠悠地喝茶,默然聽著賀白氏敘述近段時間府中發生的事情,等待賀長庚的最終處置。 在賀白氏提及薔薇的事并且想為她求情時,藍采和發現賀長庚的神色微一凝滯,不知是在同情薔薇還是在為薔薇還活著留在府中而驚訝。賀長庚很快便恢復正常,笑道:“母親不必擔憂,此事我自會和璃兒解決好?!?/br> 然而賀白氏卻不信,直接問:“怎么解決?薔薇可是我看著長大的。當初你把她要了去,可是在我面前保證過護她一世的!” “噗嗤——”藍采和沒忍住笑出聲。招來兩人直勾勾的視線,她快速端起茶盞假裝喝水。 幸好何長庚很快拉走了話題,他向賀白氏保證自己會禮待薔薇。等賀白氏一走,他便松了一口氣地軟倒在榻上,朝藍采和無奈笑笑:“母親真是重情——” 藍采和眼瞼半垂,聽見這話勾了勾唇,道:“既然無事,我便走了?!?/br> “等一下,我送你!”賀長庚連忙翻身下榻,追著藍采和的背影出了門,順手拿過架子上掛的一件大氅。 外面落了雪,臺階上積滿薄薄的一層晶瑩,腳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聲音。 “外面下雪,冷,來回院前披上氅衣?!辟R長庚低沉悅耳的嗓音在耳畔縈繞。 藍采和停住腳步,轉身看他,暗自揣測賀長庚要搞什么鬼。 院子是典型的回字形院落,主屋的正對面五十米處是院子大門口。 此刻有三個披著貂裘的青年男子立在院門外,一人無聊地盯著積雪的灰瓦屋檐發呆,另外兩位偶爾交談一句時間也就打發過去了。他們有公務要向賀長庚稟報,故而等在此處。 姬皦玉垂著腦袋,漫不經心地掃視腳上穿的長靴,灰白相間的雪地臺階,兩棵院落里的孤樹,直至緊閉的房門。視線觸碰到漆油的雕花房門的瞬間突然被燙,于是慌張地原路撤回。 不一會兒,王義驚的輕聲一叫,立刻吸引了姬皦玉和另一位青年的注意。 姬皦玉回首瞧見,何長庚跟著藍采和出門,兩人立在臺階上不知在說什么,忽然賀長庚要給她披大氅,兩人看起來相處融洽,面上都帶著笑。 雪飄揚而下,一片雪花悠悠落在高挺的鼻梁上,融化,一點冰涼寒寂滲進肌膚、血脈。 那雙深邃好看的黑眸看著她,即使不帶任何感情,只要他正眼看人仍舊給人深情的假象。 藍采和以劍指攔截住賀長庚的手,俯低腰靈巧地退出他雙臂圍攏的范圍,語氣不咸不淡:“不用,習武之人受的住這點寒氣?!?/br> 話音未落,她已轉身往外走,留下雪地里一串清淺的腳步印記。 等人影走遠,何長庚單手抱著大氅邊往屋內走,邊道:“進來?!?/br> “幸不辱使命,屬下已帶回劉歡?!奔О売窆硇卸Y道。 “好,好!”賀長庚大喜,拍手稱贊,隨即又派人將字畫墨寶古書之類的禮品送到劉歡住的院子里。 匯報完公務,姬皦玉從何長庚那兒離開徑直回了院子。他走在長廊里,突然發現不對勁,偏房的房門敞開了一條縫隙。這兩天姬皦一直在留心阿歷的動向,所以微小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阿歷回來了?第一反應冒出頭便被姬皦玉打壓下去,只見他黑眸一瞇,輕手輕腳地靠近房門。透過縫隙一瞧,屋內光線陰暗,阿歷那張臉被度上一層灰白色。 姬皦玉確定了來人,定下心神,猛然推開了房門走進去。 “阿歷?!?/br> 阿歷面上浮起訝然,雙目瞪著來人,低聲道:“公子?!?/br> 上下掃視阿歷身上的黑衣黑鞋還有扯下的黑色面罩,姬皦玉站定,直接說明來意:“阿歷,帶我見你家主子,我有事找她?!?/br> “這——”阿歷猶豫一下,點頭答應,“晚上再去?!?/br> 然后在姬皦玉的注目下,阿歷抱起一只漆黑的鐵匣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如月下的暗影化成蜘蛛或是潮水堂而皇之地從眼前消失,卻極易使人忽視。 姬皦玉站在空蕩的屋內片刻,嘆息,心思復雜地等待夜幕降臨。 雪夜,寒風吹得更急,緊閉的窗戶和房門時不時發出咯吱咯吱的瘆人聲音。 側耳靠近窗戶,可以清楚地聽見屋外的鬼哭狼嚎聲,藍采和走進洋溢著油燈光芒的偏房,洗漱洗浴。 燈下看美人,亦拂我君心。 洗浴完藍采和正要起身穿衣,一聲極細微的咔吱藏在風雪呼嘯聲里,半點不落地傳進她耳里。秀致的面容陡然陰沉下來,她活動黑寂的眸子轉向聲音響起的地方,冷聲開口:“誰?” 那里擺著一道屏風,和一個掛滿衣物的衣架子。油燈的光芒落在那里已經變得很微弱,攢動的陰影中俄然出現一雙模糊的玄色錦靴。 呼吸微凝,藍采和猛然掀起木桶旁的一只銅盆朝屏風處擲去,銅盆里剩下的花瓣嘩啦落下。 隨之藍采和跳出木桶,身法詭譎奇快地閃向衣架,只一眨眼的功夫,藍采和已穿好內衫和下裙并且轉身朝躲在屏風后的人狠狠踹了腳。 “啪!”屏風四分五裂,白紗翩飛間來人的身形顯露在眼前,高挑的青年身著一襲玄衣,深邃俊朗的面孔正“深情”地注視著自己。 --